“我们的心灵往往因为过度摄入而受伤，而不是因为饥饿。” —— Petrarch

我们进化出对糖的渴望，因为它曾经是稀缺的能量来源。然而，当我们学会以工业规模生产糖时，突然之间我们对甜食的喜爱变成了一种负担。同样的情况现在也发生在数据上。在信息泛滥的时代，我们曾经专注的好奇心，现在却使我们分心。这导致了一种“智力肥胖”流行病，充斥着我们的大脑。

将信息比作糖不仅仅是修辞。2019年，伯克利的研究人员发现，信息对大脑多巴胺产生的奖励系统的作用与食物相同。简单来说，大脑将信息视为一种奖励；无论信息是否准确或有用，大脑都会渴望并在消费后感到满足(至少直到它开始渴望更多信息为止)。

数千年来，这并不是问题，因为在大草原上，信息和糖一样稀缺而珍贵。但这一切随着工业社会和网络的兴起而改变。

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注意力经济中，人们不择手段地试图吸引我们的兴趣。由于低质量信息同样能满足我们的信息渴望，最有效的获取注意力的方法就是大量生产低质量的“垃圾信息”——一种思想的快餐。像快餐一样，垃圾信息生产成本低，消费令人满意，但添加剂多，营养少。它也可能上瘾，如果过度消费，非常危险。

垃圾信息通常是虚假信息，但它之所以是垃圾并不是因为它是假的。而是因为它没有实际用途；它不会让你的生活变得更好，也不会提升你的理解力。即使是谎言也可以是有营养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是虚构的，但它们可以教给你比任何心理学教科书更多的人性知识。而大多数经过验证的事实并不能改善你的生活或理解力，正如尼采所言，它们对一个溺水的人来说，了解水的化学成分是毫无用处的。

常见的垃圾信息类型包括八卦、琐事、吸引点击的内容、劣质新闻、营销、重复报道和胡言乱语。但实际上，任何你无法使用的信息都是垃圾信息。在社交媒体上，一个典型的例子是一张刚做好的汉堡的照片，配上“看我刚做的！”却没有附上食谱，因此你无法复制它。这样的图片可能会让你短暂地流口水，可能会促使你自己做一个汉堡，但它对你的生活没有实际价值。

大多数人在社交媒体上发帖并不经过深思熟虑，这样的人自然能够比谨慎思考的人更快地发布内容，因此琐碎的信息(例如“感觉累了，可能会睡觉，哈哈”)很快充斥这些平台。但传播最广的垃圾信息是那些能引发强烈情感的内容，这一点并未被那些最渴望你注意力的人(如记者和评论员)忽视。

最容易引发的强烈情感是愤怒；这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压迫故事，针对适当的政治群体量身定制。然而，尽管愤怒很廉价，但它高度上瘾且易传播，使其成为任何想在网络噪音中被注意到的人的首选武器。即使是曾经受人尊敬的媒体如《纽约时报》现在也使用“愤怒诱饵”，通过计算的煽情故事来激怒读者及其政治对手，以确保最大限度的关注。

市场力量和社会压力导致垃圾信息在网络上占据主导地位，因为它廉价、易于生产且擅长偷走你的注意力。由于其无处不在，网民们总能轻易获取，因此现在有数百万人上瘾。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不停地滚动浏览Twitter时间线，查看Instagram通知，反复刷新YouTube首页，或不断续订《泰晤士报》的订阅。

你今天消费的大多数在线内容并不会提高你对世界的理解。事实上，它可能会适得其反；最近的研究表明，人们浏览社交媒体时往往会经历“规范性解离”，在这种状态下，他们变得不太能意识到和处理信息，甚至常常不能回忆起刚刚读过的内容。

尽管是“空卡路里”，垃圾信息仍然味美无比。由于你的多巴胺通路无法区分有用和无用的信息，消费垃圾信息让你感觉像是在学习——它提供了精神营养的假象——尽管你实际上只是在往大脑里塞虚拟爆米花。

最终，对无用信息的成瘾会导致我所称的“智力肥胖”。正如暴饮暴食会使你的身体膨胀，过量摄入垃圾信息会使你的大脑膨胀，充满了半记住的胡言乱语，让你分散注意力，混淆感官。无法区分相关和无关的信息，你会被琐事困扰，被谬误激怒。这些烦恼和愤怒推动你消费更多，而在你消费的过程中，你被阻止做任何其他事情：学习、专注，甚至思考。结果是你的意识流被堵塞；你的大脑动脉硬化。

我们现在生活在一种由无用信息成瘾引起的持续分心状态中，这种分心如此强烈，以至于它甚至让我们忘记了自己正在被分心。你可能会读完这篇文章，短暂考虑垃圾信息对你的伤害，然后又回去无目的地滚动浏览Twitter。

但在你这样做之前，让我们试着找出一些解决方案。

改善你的信息饮食最直接的方法是培养一种元意识的习惯；关注你正在关注的东西。当你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或悬停在Twitter图标上，运用“10-10-10规则”：问自己，如果我消费这个信息，10分钟、10个月和10年后我会有什么感觉？这样做可能会帮助你意识到，垃圾信息提供的短暂快感在你人生的整体规划中是如此微不足道，不值得你花时间。

如果你的渴望无法仅靠理性打败，那么考虑重新安排你的生活方式，使垃圾信息根本无法成为选项。我克服智力肥胖的方法是努力成为最好的作家。写作要求你过滤掉坏信息，因为你有责任对读者负责，不让他们被胡说八道充斥。写作还迫使你定期隔绝信息，以便独处思考。这种与自我的定期对峙帮助你在一个不断试图引诱你远离自己大脑的世界中保持方向感。

最终，你必须找到适合你的信息饮食。但如果你坚持无休止地消费网络上提供的任何内容，请知道这场盛宴最终会以一种苦涩的甜点收尾：在你生命的尽头，当你权衡遗憾时，你可能不会说“哇，我真希望我花更多时间浏览网络。”相反，你不会记得那个陌生人发的关于他们更喜欢意大利面还是披萨的推文，或那个让你笑了五秒的动图，或那篇让你愤怒了一分钟的《泰晤士报》文章。而当你注意到所有这些垃圾在你的记忆中留下的无数空洞时，你终于会明白你并不是在消费它，而是它在消费你。

本文译自 The Prism，由 BALI 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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