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特建筑原本象征神圣，如今却成为恐怖电影的常客，背后隐藏着深刻的文化演变。

最初，这种风格旨在表现天国的美好，怎么会变成闹鬼的代名词？

二十五年前，爱荷华大学的艺术史教授Robert Bork正在办公室工作，这时一位学生敲了门。办公室里挂满了科隆大教堂的图片，这座1880年建成的德国教堂是Bork教授最爱的建筑之一。学生似乎对这些图片产生了兴趣，“Bork教授，为什么它看起来这么邪恶？”

实际上，建筑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怕或阴险的特质。作为哥特建筑的典型例子，它拥有许多标志性元素：尖拱、飞扶壁、高尖塔、肋骨拱顶、窗户花纹和彩色玻璃。但它从来不是用来引发恐惧的。因此，学生的问题引起了教授的兴趣。“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Bork教授告诉《建筑设计》杂志。“他回答，‘因为它看起来就像《鬼灭之战》里的摩天大楼。’”

几十年来，哥特建筑一直是制片设计师、作家甚至音乐家传达恐惧感的首选风格。在《德古拉》(1931)中，卡弗克斯修道院基于惠特比修道院，这是一座哥特式修道院；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的《瑞贝卡》(1939)中的曼德利灵感来自哥特式房屋；现代电影和节目如《鲜红峰》(2015)和《星期三》(2022)也继续使用这种老套。

“哥特建筑被认为是可怕或闹鬼的想法相对较新，”建筑师兼哈特福德大学《电影中的建筑》课程教授Michael Crosbie说。“在20世纪初到中期，许多电影中的哥特建筑被描绘成闹鬼的地方。”

有人可能会认为，这种重复使观众习惯了把这种风格视为可怕，因此创作者不断使用它，形成了一个无尽的循环。但它们最初被引入恐怖媒体的原因始终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并不是随机的，”Bork教授说。“有很好的理由。”

哥特建筑最早出现在12世纪，主要与教堂建筑相关，虽然也有其他用途。在宗教环境中，它旨在传达超人的感觉。“建筑应该让你觉得自己处于一个更大、更神秘的上帝面前，”Bork教授说。建筑师通过打破罗曼式建筑的许多“规则”来实现这一点，而罗曼式建筑在之前几十年中非常普遍，并根植于希腊和罗马的古典主义。

这种前身是统一和对称的，受和谐、比例和尺度的约束。实际上，希腊设计的每种风格——多利克式、爱奥尼亚式和科林斯式——都是基于人体，因此显得安全、亲切和熟悉。随着哥特建筑的出现，许多古典传统逐渐消退。“在中世纪，建筑师抛弃了人类隐喻，转向超人，”Bork教授补充道。

突然间，柱子变得任意高耸，装饰更加大胆，内部空间因新的建筑技术而显得更为宽敞，允许更高的天花板，减少内部柱子的数量。建筑师大胆尝试，不再局限于之前认为正确的方式。通过延长的柱子和高高的天花板，整体垂直感旨在唤起一种通向天国的感觉。

虽然在宏伟中可能令人敬畏，但它们并不是为了引发恐惧。“这应该是积极的、超越的、神圣的，而不是可怕的，”Bork教授解释道。然而，在16世纪初文艺复兴时期，这种设计开始被负面看待，当时人们再次渴望古典时代的规则、秩序和“完美”。“因为它不遵循古典主义的规则，所以被认为是无序和混乱的，”Bork教授说。“它因此而获得了这样的联想。”

在接下来的两个世纪中，这种风格失去了青睐，直到作家Horace Walpole决定要建一个自己的“哥特城堡”。1749年，他在伦敦建造了他的庄园——草莓山，模仿哥特大教堂和中世纪城堡。这个住宅以拱形窗户、彩色玻璃、塔楼和城垛为特征，被认为是哥特复兴建筑的第一座，推动了对这一历史美学的广泛重新关注。

18世纪，neo-Gothic建筑大量涌现，其中许多是住宅。今天，这些建筑因其尖拱(出现在门、窗和山墙上)、高尖屋顶和山墙装饰(附在山墙上的木饰边)而变得可辨识。

或许巧合的是，哲学家Edmund Burke在1757年发表了《美与崇高的哲学探究》，这本极具影响力的著作详细描述了他所称的崇高艺术。“任何形式的恐怖或与恐怖对象相关的事物，或以类似于恐怖的方式运作的事物，都是崇高的来源，”他写道。Burke将美与崇高区分开来，审美理论通常将崇高定义为展示超出测量、理解或体验的伟大之作；其宏大既令人敬畏又令人恐惧。

同一时期，Walpole自己也发表了重要作品。他的小说《奥特朗托城堡》据说灵感来自于他在草莓山生活时的一个梦。故事设定在中世纪的一座城堡，讲述了一位领主和他的家人在一座闹鬼的庄园中生活的史诗。Bork教授表示：“在18世纪末到19世纪，哥特风格开始与阴森恐怖联系在一起，这与异国情调和崇高的理念交织在一起。” “到了20世纪，电影和大众媒体开始使用这一风格。”

今天，电影制片人——更广泛地说，故事讲述者——利用这些根深蒂固的历史联想，效果显著。“当我教授我的课程时，我把建筑视为电影中的一个角色，”Crosbie说。“这个角色的作用是传达和强化主题。”如果想表达某种超自然或难以理解的事物——比如鬼魂——那用哥特风格再合适不过。当然，并非每个观众都了解其历史，但这种信息可能在潜意识中依然传达出来。

制片设计师Jennifer Spence在《修女》(2018)、《裂缝》(2008)以及《潜伏》(2013，2015)、《灵动：鬼影实录》(2010，2011，2012)和《安娜贝尔》(2017，2019)系列中工作过，她指出这种风格的古老感也很吸引人。“如果你在写一个关于鬼魂的故事，就必须有一个起源，”她说。“一座古老的房子提供了数十年的机会，可以展开各种背景故事，可能他们在这里被谋杀，或者发生了其他事情。”

本文译自 Architectural Digest，由 sein 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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