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外卖平台掀起激烈价格战，商家利润骤减，配送员疲于奔命，消费者看似得益却难保品质，科技巨头也深陷亏损泥潭。
十年前，He Wei在江苏沿海开了家卖牛肉面的小餐馆，凭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起家，如今已扩展到百家连锁。然而，这位商人的好日子似乎到头了。中国的餐饮业正面临双重困境：消费市场低迷，外卖平台的价格战更是让小商家苦不堪言。He Wei的餐厅就是这场“外卖大战”前线的缩影，利润被压榨，生意却不得不继续。
这场大战的导火索始于今年2月，电商巨头京东宣布进军外卖市场，直接挑战行业龙头美团和阿里巴巴旗下的饿了么。去年，中国外卖市场交易额高达1.6万亿元，潜力巨大，三巨头为了抢占市场份额，使出了浑身解数。他们大幅降价，扩大配送品类，甚至承诺“即时配送”——从手机到咖啡，最快一小时送达。有的咖啡和茶饮价格低至1元，甚至免费，消费者看似占了便宜，却让商家和平台都陷入了恶性循环。
He Wei的餐厅深受其害。店内堂食收入自4月以来骤降三成，外卖订单虽然增长了两成，但利润却暴跌超过两成。他无奈地说：“我们干得越多，赚得越少。”这种现象在中国被称为“内卷”——无休止的、毫无意义的竞争。不仅餐饮业如此，整个中国经济都笼罩在内卷的阴影下。Goldman Sachs指出，约80%的工业行业价格同比下降，汽车行业甚至因为价格战激烈到连供应商款项都难以及时支付。
消费者或许以为低价是福音，但事实并非如此。为了压缩成本，一些商家开始偷工减料。He Wei忧心忡忡地问：“3元的猪肉炒饭，你觉得能吃到什么？”过去，外卖平台曾多次整治在不卫生环境(如公共厕所)操作的“黑厨房”，如今价格战可能让类似问题死灰复燃。小商家更是无力招架。He Wei展示了一张订单收据：一碗牛肉面加两块饼干，原价30元，顾客用折扣后只付了20元，扣除平台费用和运营成本，他只赚了4元，几乎无利可图。
配送员是这场大战的“骑兵”，却也在承受重压。美团雇佣了超过700万名配送员，京东也在扩招以支撑新业务。表面上看，订单激增让配送员平均收入自6月以来增长了111%。但据人民大学的研究，配送员每单收入下降，需工作更长时间才能维持收入。为了赶时间，他们常常超速驾驶，交通事故频发，医院报告显示相关受伤人数正在上升。
科技巨头们也好不到哪里去。美团每单仅赚1元，京东的外卖业务预计今年亏损330亿元，阿里巴巴的“即时购买”业务可能造成440亿元的财务缺口，2026年或增至500亿元。Bocom International Securities下调了美团今年的盈利预期17%。网友甚至用一句形容秦朝暴政的古语来吐槽：“天下苦美团久矣。”
这种局面显然难以为继。7月24日，中央计划机构和市场监管部门提出修订1998年价格法的草案，禁止企业以低于成本价销售，矛头直指电商平台的定价算法。习近平在7月初明确表示，将加强对“无序降价”的监管。政治局也将遏制价格战列为优先事项。上海官员近期约谈了相关企业负责人，贵州省餐饮协会也发文控诉价格战导致市场混乱，小商家陷入恶性循环。
然而，外卖平台作为中国最大的雇主之一，雇佣了超过1000万名配送员，缓解了城市青年14.5%的失业压力。许多配送员是来自内陆的年轻移民，过去他们可能在工厂打工，如今制造业外迁，年轻人也不愿再做流水线工作。政府既想遏制内卷，又重视这些就业机会，这让外卖大战的未来更加扑朔迷离。战争或许还将继续，但输家早已遍布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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