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Bodhi
原文:https://www.reddit.com/r/nosleep/comments/b4vyxc/she_sold_happiness_in_glass_jars/

我眼前这张小广告上写着:“出售幸福啦!玻璃罐装的幸福喔!赶紧来电抢购吧!” 这行字的下面是一个电话号码。

结束了一整天漫长而劳累的工作,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往家里走的路上瞥到了这则广告。它张贴在一根老旧的电线杆儿上。我觉得挺有意思,就用手机把它拍了下来,打算到家了给妻子看看。结果回到家有一大堆家务活儿等着我——做饭、洗盘子、洗衣、给女儿准备零食、把她哄入睡,最后还得把她丢在客厅的玩具一一归位——每晚我都得重复干这些家务活。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妻子和我背贴着背,还在熟睡。因为工作关系,每天我都起得比我妻子早,所以我洗漱穿衣什么的都得蹑手蹑脚,不发出声音,准备好了就出门往办公室赶。我的工作呢就是更新公司的财政报告。每天都是差不多的,日复一日。公司给我薪水,让我每天九个小时盯着屏幕然后把一些数字输进表格里。我今天干活儿很快,于是打算早些回家。因为是周五的关系,其他同事也都走得挺早。

回家路上我就在那思考关于我现在的人生。我时常想这些。年轻的时候我梦想着环游世界,我想开车游遍全国,想背个包走遍欧洲。我就那么想着想着,直到后来遇到了凯尔希。别误会,我那会儿爱她死去活来。我是说,我现在依然也很爱她。只是没当年那些粉红泡泡了。当你遇到那个人,然后和他/她走进了一段关系,先不管你是否应当走进,总之你先前拟好的一些人生规划都得先搁置一边。接着你们从恋人走向婚姻,再有了小蛋友,再呢你就得把孩子送进幼稚园啦,那之后你得努力工作,多加点班,多挣钱… 你懂的,就为人父母后该做的那些事。

讲这些也不是说感觉自己很可怜很不幸什么的。我只是想说,当前的人生并不是太称心如意。我性格上也算不上特别快乐那种人。

我继续往家里走着,同样是那条路,那张小广告也同样在那电线杆上。不知道为什么,我真不知道,反正我就拿出手机打算拨一下那个号码。虽然我觉得那广告肯定是个恶作剧。也许电话那头的人会一上来说一句 “爱你哦!” 然后挂断,也许是个搞情色服务的。谁知道呢。

我拨了。电话只嘟了一声就有人接了电话。

“喂?” 是个女人的声音。
“啊,你好——嗯,我看到了你贴的广告?是你贴的对吧?”
“对没错,” 她听起来很冷静,“你什么时候想拿?”
“拿什么?”
“就那个罐头啊…” 她的语气就像说,这不明摆着的吗。
“噢,对对,嗯,” 我这时想到今天我出公司比较早,也没跟妻子讲,所以我现在去拿这个罐头妻子也不知道,“所以这个罐头是啥来着?就你卖的这个罐头。”
“我讲了,是幸福。装在一个玻璃罐里。广告上都写了的。幸福最好就装在玻璃罐里,会比装塑料袋里耐用些。”
”好吧,那就… 我们在哪见个面拿?”
“当然。不过以防你是个变态还是什么的怪人,找个人多的地儿吧。”

最后我们商量好在一个星巴克的停车场见面,离我差不多一英里。

那一刻我开始瞎想一些乱七八糟的,我压根不觉得她是真打算卖给我一罐子幸福还是什么东西。我确信她是要卖毒品给我,比如海洛因。我记得我那时候的想法是,“这下糟了,‘幸福’ 怕不是街头某种新毒品的代号,我这是去买毒啊。这要遇到钓鱼执法怎么办?她就当场把我给逮捕了吗?” 但是我内心还是有某种东西驱使着我往星巴克走去,我自己也没多抗拒。

到了星巴克旁边的停车场,我给她发了条消息。

“到了。”
“行,我也马上了。”
“你开的什么来的?”
“一辆银色凯美瑞。”

我收到最后一条消息的时候,她的车就进来了。她开到离我不远的一个车位上,我看过去,除了她车里没有别人。于是我松了口气,这下不担心被绑架了。她下了车站在车道上,环顾四周然后看到了我。我对她点头示意,她跟我挥手然后让我去她的车那里。

她很年轻,看着就二十几岁,一头金色的卷发。她的肤色看上去很苍白,这跟她一身黑衣的造型形成很强的反差。她就像绿野仙踪里的好魔女格林达,但披着坏魔女的袍子。

“这天气很适合出门啊,” 她这么给我打了招呼。
“是,天不错。你不说我都没注意。”
“是你打电话问我玻璃罐的是吧?”
“对,是我。”
“行,那给你,你要的罐子。”

她给了我一个非常小的梅森玻璃罐,它约莫不到两英寸高。罐子里面有一团光。不是发光的灯泡——就是,一团光。就好像把阳光封进了罐子里。即使是在下午三点多的阳光底下,这罐光都显得很耀眼,简直是个微型的太阳,或者说是个玻璃罐中的微缩宇宙。我出了神似地盯着它,脸上惊讶的表情都没空收起来。

“很闪吧。”
“这——这个是什么?”
“你都问我三遍了。我的回答都一样:它是幸福。装在玻璃罐里的幸福。”
“我能用它做什么?”
“留着,” 她很简洁地回了我,“有什么问题就给我发消息。”
接着她就钻进了车里。
“等下!” 我忙说,“你不是拿它卖钱吗?这多少钱?”
“现在不用急,” 她对我笑了笑,“之后你会偿还的。”

说完她关上车门,我走到一旁让她倒车,然后她就开走了。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拿着一罐什么玩意?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罐子,它发出的光似乎有无穷魔力,让人移不开目光。我把它放进了裤袋里,透着裤子它都在发光。接着我就往家里走去。

本来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这时天空突然就变得乌云密布,开始下起了雨。天气预报没说今天会下雨,不然我就坐巴士或者地铁回家了。我赶忙往家的方向小跑起来免得淋湿。终于在雨变大之前我赶到了公寓楼,我上楼到了自家的房门前,这时我发现钥匙圈上的钥匙不见了。操蛋,我又把钥匙给弄丢了。

我敲了敲门用大嗓门说,“是我亲爱的,我把钥匙给丢了,帮我开个门。” 接着我听到了门的另一侧开锁的声音。门开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肥壮无比、毛发油腻的男人,他还蓄有一堆蓬乱的山羊胡。“大兄弟,认错门了吧。” 男人开口说道。

“噢!” 我慌张地回应着,“我弄错了!打扰你了抱歉。”

男人呵呵笑了两声,转身就关了门。

公寓楼33号。

我知道的,这就是我住的地方啊。就是这。我已经住了5年了在这。但刚刚明明就不是。那男人开门后我看到里面了,家具摆设装潢完全不同,墙上刷的颜色不同,统统都不一样。我想给自己敲敲脑袋看有什么毛病。那一瞬间,一切都感觉不对劲。

我拿出手机打算给凯尔希打个电话,好让她能帮我冷静下来,让我知道我现在只是脑子有些混乱。但我手机里没她的联系方式。事实上,我手机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和她发的消息,没有通话记录,没有照片。手机就像恢复了出厂设置,什么也没有。难道那个卖罐子的女孩趁我不注意把我手机给掉包了吗?我也可以直接拨打凯尔希的号码的,但我不太记得了。我之前明明记得很清楚,现在却根本想不起来。我得回到办公室去,公司的电脑里有我所有联系人的备份。

外面还在下雨,于是我就跳上一辆停在公寓楼前的巴士,一路赶往办公楼。在巴士上我一直盯着湿漉漉的鞋子,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我们公司楼需要刷员工卡才能进去,员工卡我一直都放在钱夹子里,从没放过其他地方。然后呢,你们也知道了,它果不其然不在钱夹子里。我只好用门口一个给访客以及忘了卡的员工准备的门铃对讲机,打算直接跟同事解释一下。

嗡滋滋滋滋滋滋滋滋(铃声)

“嘿我是蒂姆,我想我把员工卡给弄丢了。我的工号是….” 这时我愣在了那,脑子里一片空白。
对讲机那头传来了声音,“蒂姆?你话才说一半,你员工号是多少?”
“呃,我不记得了,我——”
“没事。只要告诉我你的全名和你所在的部门就行。”
“那个,财务部。我是在财务部。我全名是蒂姆?9?9布鲁克斯。”
“马上。”

大概过了半分钟,对讲机里的人回应了我。

“我们楼里没有叫蒂姆?9?9布鲁克斯的人。您是和我们公司的员工有预约吗?”
我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脚都差点不听使唤。我一两个钟头前才刚刚从这幢楼里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感觉就像我直接进入了痴呆症晚期。我盯着我的手,不敢确定我是否还在原本的那个身体里。我感觉周围的世界天旋地转,开始慢慢瓦解。我的思维正在失控,它现在就像呆在别人的脑子里,透过别人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这时,我收到一条消息。我马上就认出了那个号码,是那个女孩。那个给我罐子的女孩。要是没收到这条消息我已经完全把她给忘了。

“嘿,怎么样了?”

我看着这条消息,惊愕万分。她这副轻佻冷漠的口吻让我火冒三丈。她知道我现在的处境,这一切就是她用某种手段干的。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后面还有更糟的等着你呢。”

那一瞬间我差点就把手机狠狠摔了出去,但忍住了。我把那个小罐子从口袋里掏出来,它依旧散发着耀眼的光。

“你这破罐子到底他妈干了什么!” 我冲着罐子吼道,别人看我肯定是个活脱脱的疯子。

就在我盯着这透着光的玻璃罐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记不起我妻子长什么样子了。我记得她的名字。我是说,我记得她名字是 K 开头的,或者是 C?只是现在有点迷糊。我知道我是有个妻子的,这个我是记得的。没错,因为我们还有个女儿。我有妻子也有个女儿。我只是——不太记得她们的相貌,——还有她们的名字,生日也有些模糊,关于她们的一切似乎都有些模糊。

但我知道她们确确实实是存在的。她们就在那。我今早才见过她们的,对吧?我忘了她的长相,她身上的气味我也不记得了。我们头一次约会是什么时候来着?我们举办过婚礼,对吧?我们的初吻呢?还有我们的女儿… 或是儿子?或者我压根就没有孩子。但我妻子,或者是女友,她是真实的。我知道的,这个不会假。这些想法慢慢地将我撕裂,我在脑海里完全找不到关于她的一丝回忆,一丝也没有。

我现在正站在同一幢大楼的外面,但我不清楚为什么在这儿。我是在这工作吗?我应该是在别处工作。刚刚只是在下雨,现在又多了一股冷风在我脸上胡乱地拍,让我的脸和鼻子微微刺痛起来。我想回家。我想和她在一起。我想呆在暖和点的地方。我想回到那该死的办公室挣点钱过日子。我全都想要。我浑身湿透了现在。我真是个悲剧。我记不起我的父母,我的童年。我连自己有没有朋友都不知道!下这么大雨我在这里干什么?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依旧紧紧抓着那个玻璃罐。现在我整个人生中能记起的东西就是那女孩送给我的玻璃罐。她告诉我说这罐子里装着幸福。然而它并没有带给我幸福,它带来了痛苦。折磨。这比我之前麻木的日子要悲剧多了。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摔了罐子,蒂姆。”

我看向另一只手。在倾盆大雨和远处落日的映衬下,我手里的玻璃罐比周围任何街灯都要明亮。如果是她指使我摔罐子,我不会去摔。我要摔掉它只是因为我很愤怒,只因为我很沮丧。我需要一个发泄口,于是我高高举起手,向下挥动手臂把罐子狠狠地摔在了我的脚下。

那一瞬间,黑暗而凛冽的气流伴随着雨水,就像一颗炸弹的冲击波一般以我为中心向四周迸发出去。我看到玻璃罐中温暖的金黄色光芒愈发明亮,马上就照亮了整个地面,然后向天空攀升上去。那就像是目睹一个宇宙的诞生——上帝打了个响指,说,“要有光。” 我就这样被完完全全地包在了这场耀眼的新生中。我看不见街道,看不见大雨,也看不见任何黑暗的角落。那感觉就像乘着一颗星星,以超越光速的速度遨游在广袤的宇宙里。像冬日里坐在一堆篝火前取暖,那种温暖穿遍我身上每个角落。

然后,我眨了眨眼。

下个瞬间,我感受到了我身下的床单,还有和妻子轻轻地背贴着背。我面朝卧室的窗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了玻璃照在我的脸上。

我从床上起身,抓起手机一看,是周五早上。手机里有条未读消息。

“以后要是再想要一罐,就联系我 :)”

我跟公司请了病假。然后我溜进女儿的房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吻,告诉她今天不用去幼稚园,一家人可以出去好好玩一天。她笑了,伸伸懒腰打了个呵欠,又蜷回去继续睡。

我也回到床上,紧紧地抱住了妻子,就那样抱了好久。最后还是女儿来把我们弄醒。她跳上我们的床,大喊大叫好一会我们才醒过来。昨天这时候我可能还会觉得她吵闹,觉得生活枯燥乏味,黯淡无光。

今天开始我不会有这种想法了。今天呢,我把女儿拉进被窝,让她躺在我和凯尔希中间。

今天会是美好的一天。今天,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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