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0月份,有1万名韩国女性聚集在首尔的街头一起反对偷拍和性暴力,而如今在同一个街角,一个新活动组织的领导者正在向一小群愤怒的年轻男性发表着讲话。

“我们这个组织追求的是法律公正,反对憎恨,以及真正的性别平等,”Moon Sung-ho用麦克风向几十名挥舞着标语牌的男子喊道。

在男权至上的韩国,随着女权问题的日益凸显,年轻男性的不满情绪不断增长。Moon就是其中之一,他领导的这个组织名叫Dang Dang We,目的是“为了男性的正义而奋斗”。

去年,一名39岁的企业主因为在餐馆摸了一名女性的屁股而被判入狱半年,此后他创建了这个组织。这个案件激发了不满,因为这名男子仅因受害人的口供就被判有罪。

虽然一些人痛斥法官,但是29岁的Moon则发现了另一个罪魁祸首:女权主义。9月初,Moon和他的组织在韩国国民大会进行了一场专题讨论会,来揭露他们感受到的女权运动的危害。

“女权已经不再关乎性别平等。它现在就是性别歧视,而且已经成为了一种暴力和憎恨的方式,”他的这段话博得了40多名男性观众的掌声,其中大多数都是年轻人。

“我不支持#MeToo运动”

2016年时,首尔江南区的一处地铁附近发生了一起残忍的女性谋杀案,随即出现了主流女权的声音和概念。那名行凶者特意将女性作为杀害目标。

这名女子的死引发了全国对女性态度的反思,后来又扩大成为了一些反对性骚扰的活动,比如#MeToo运动和名为#mylifeisnotyourporn的反偷拍抗议活动。

这些活动得到了韩国政府和韩国总统文在寅的支持,在2017年当选之前,他发誓要“成为一名女权主义总统”。

自此,韩国国内出现了几例涉及性虐待的高调案件,涉案人员包括政客、韩星和普通人。随着案件的结束,男性中开始出现不安情绪,尤其是年轻男性。

“我不支持#MeToo运动,”20多岁的学生Park说,他强烈不同意女性在现今的社会中处于不利地位,“我同意四五十岁的女性做出了很多牺牲,但是我不相信那些二三十岁的女性遭到了歧视。”

Park不是他的真名。他不愿透露真名,因为害怕因为表述自己的这个观点而遭到报复。另外一位20多岁即将毕业的大学生Kim也是这样。Kim说自己去酒吧时会坐的离其他女性很远,以免被冤枉成性骚扰。虽然他曾经支持过女权,但是现在认为这只不过是女性扳倒男性的一个霸权运动罢了。

他说:“当女性穿着暴露的时候,就是性别暴力和物化女性。但是如果换成男的,评论就完全不一样了。女权就是双标。”

Park和Kim都认为像他们这样的男人正在因为上一代人犯下的错而受到惩罚。“父系社会和性别歧视明明是老一辈的欠下的债,但却让我们这些20代的男人来还,”Kim说。

并不只有Park和Kim这么觉得。去年Realmeter对超过1000名成人进行了民调,结果发现76%的20代男性以及66%的30代男性反对女权主义,还有将近60%的20代受访者认为性别问题是韩国最严重的冲突源头。

让Park和Kim最生气的是韩国的兵役政策,强迫他们这个年龄段的男性入伍服役。与此同时,他们认为女性从政府新项目里获益,这些项目能够帮助她们进入传统以男性为主导的产业。

“封建”男性社会的结束

韩国男性被迫服兵役已经有62年的历史了。这一传统起始于朝鲜战争,要求所有18岁至35岁间没有身体缺陷的男性都要服役21-24个月。但和他们的父辈不同,如今的年轻人不认为这是传统的男性责任。

文在寅政府正在试着增加军队的女性数量,根据最新的数据,目前现役部队中女性的数量只占大约5.5%。但现在女性服役不是强制的。

Park在服兵役期间受了伤,他说服兵役对他来说毫无益处。“只有男性必须要在20代服兵役,这很不公平。这个年龄我们应该是在追寻梦想而不是服役。”

去年韩国妇女发展学会的性别政策研究者Ma Kyung-hee开展的一项年轻男性调查结果也佐证了这一观点。

Ma的研究涉及3万名成年男性,结果发现72%的20代男性认为仅限男性的兵役是一种性别歧视,而且有将近65%的人认为女性也应该被征募。近83%的人认为,如果可能的话,兵役能躲掉是最好的,还有68%的人觉得兵役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他们不只担心会失去两年的自由,还在担心会错过机会。“如果我没有利用这段时间来提高自己,那么在人才市场里我会不会被女性甩在身后?”Kim问道。

岗位竞争

在韩国竞争超激烈的人才市场,大型集团企业的高收入岗位十分稀缺。

在过去10年里,年轻人的失业率从6.9%猛增到了9.9%。如果再算上做兼职还有那些没有蹲监狱、上学或者入伍的年轻人,那么失业率能飙升到21.8%。

虽然韩国在上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间经济突飞猛进,但是如今的韩国年青一代所处的经济环境很萧条。与此同时,房价依旧居高不下:首尔一套公寓的中间售价为67万美元(约合人民币477万)——而首尔的中间收入还不足2000美元/月(约合人民币1.4万/月)。

岗位的竞争异常激烈,而由于帮助女性就业的政府计划,竞争只会更甚。虽然韩国的教育差距已经缩小了,但是女性仍比男性的收入低,而且很少会在政府部门任职。

2017年11月,韩国性别平等部门公布了一项5年计划来扩大女性在政府部门、政府企业和公共学校的就业机会。去年2月,有人提议将该计划扩延到私人企业,以刺激大型集团企业雇佣更多的女性,改变以男性为核心的企业文化。

但一些男性认为这些措施给予了女性一个不公平的优势。“我担心自己在找工作时是否会处于劣势,”Kim说,“可能之前的一个职位,我会因为自己的优点轻松被录取,但是现在多了这个性别限额,(如果因为这个限额导致我没拿到这份工作)那就太不公平了。”

Park指出女子大学就是另外一个例子。在韩国,有超过12所女子大学,但是并没有男子大学。其中一些学校开设了法律或制药学这类高需求的课程——随着韩国对法律生数量的限制,更多的名额到了女性手里,而留给男性的就没多少了。

在Ma去年发布的一项报告里,她指出韩国正处于一个“有着无穷无尽竞争的时期,想要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是不可能的”。Ma说,在老一辈男性成长的时代,女性都在工厂里工作,因此虽然有些人将女性看做是弱者,他们还是明白女性为了他们做出了牺牲。“而如今20代的男性,女性被他们视为要战胜的竞争者。”

Ma表示,这一冲突又被网络加剧了,在网络上,偶尔的厌女症被平常化了。

Ma发现,在网上了解女权主义的男性比起在线下获取相关知识的男性,更容易成为反女权主义者。她还意外的发现,那些高收入高学历群体也和低收入低学历群体一样抱有反女权主义的观点。

虽然他们的父辈把女性看做需要保护的弱势群体,但Ma发现许多年轻男性认为如今掌权的是女性。对他们来说,#MeToo运动、强制兵役以及政府的女性发展项目都表明了,天秤已经开始偏向女性那一侧了。

寻求政治声音

不过2年前,20代的男性还在一面倒的支持文在寅总统。而如今,文总统在20代男性中的支持率掉到了不足30%,作为对比,女性的支持率为63.5%。

这一趋势——能够被文总统的女权倾向所解释——促使一些人寻求政客的帮助来反映自己的声音。但当他们想要寻找合适人选时,却发现可选择的余地很小。

其中一个是34岁的Lee Jun-seok,他是中立派正未来党的高级成员,曾公开指责女权是在以男性为代价不公平的获取特权。油管上一个标题为《在辩论中被Lee Jun-seok摧毁的一名女权主义者》的系列视频有超过400万点击,评论留言上万条,基本上都在支持Lee。

Lee说:“随着民主党政府开始倾向妇女的权利,20代和30代的男性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因为目前还没有任何政党对不断增加的不满男性数量进行开发利用。Lee表示,明年的大选期间,会出现具有强烈反女权主义信息的政党,就像欧洲剧增的那些右翼党派一样。

就目前来看,正未来党吸引年轻男性的努力似乎得到了回报。根据Gallup今年做的民调,20代和30代的男性是正未来党的最大支持者。

尽管缺少以年轻男性为目标人群的政党,Dang Dang We的Moon Sung-ho也没有气馁。“现在这个病态社会不是女权一夜之间建成的,瓦解它需要时间和精力。我们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来,”他说。

研究者Ma认为,只要韩国的强制兵役还存在一天,这个冲突就不会平息。“我们必须停止将男子气概强加于男性的身上,”她说,“这个社会必须帮助男性找到一种新的男子气概,而不是反女权主义。”

但Park和Kim都觉得要改变一个凡事都女士优先的社会非常无能为力。

当让Kim形容一下如今男性的处境时,他说:“我们现在就是出气筒。”他指出现在的男人们都在为买房和约会买单中痛苦的挣扎着。

面对相同的问题,Park有些泄气。“20代的男性毫无权利可言,我们必须对40代和50代的当权者言听计从,”他说,“如果每个人都能轻松找到工作,并且经济不断增长,那或许我们也不会这么抵触了。”

本文译自 CNN,由 Diehard 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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