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
作者:桔子果酱
(一)
“我说——”
“嗯?”
女友懒散地切着青菜,一会又揉搓起虾球:两勺半的糖,一大勺盐,我望着那本不知哪个年代的美食手册,一直到她忙活了才开口说:“咱们出去吃吧。”
“为毛?”
“因为——今天是周六,然后你肯定也累了,好好放松一下?”
“那些这些怎么办?”
“可以留着晚上再弄嘛。”我思索着,她却笑了笑,像一只看穿了猎物的波斯猫:“你是打算求婚吧?”
“啊——这。”
“真是的,也不提前安排好。你大可以放几只热气球,然后哄我过来看,或者干脆举办一个惊喜派对,老吴他们几个不正好有空嘛。”说着说着,她那笑容却越来越扭曲,粉红的双唇变成了浓紫的波浪,哗的一声,我醒了过来。
“才几点呀?就睡着了。”同事小刘一边泡茶一边说,又笑着冲门口喊:“老大早。”
“工作完成得怎么样啦?”那家伙一边踱着步子一边问,俨然在巡视自己的领土,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仔。
“再过两小时就可以发了。”
“good job,”他望了我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洛石啊,你说你也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能在上班时候打瞌睡,瞌睡也就算了,还流口水,喏,快擦擦干净。”
大伙哄笑起来,我不好意思地接过纸巾:“谢谢二叔。”
所谓的工作,其实就是营销号水文,像什么“战神回乡,发现自己女儿在住狗窝”、“知道了这个窍门,老板直呼内行”。我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叹气:自己当初干嘛要退学,真是鬼迷心窍了,本来读死了读出头还可以混个辅导员当当,每天玩玩手机泡泡妞岂不美哉?
“嘟。”
“呦,女票打来的咋不接?”
“不是说了要努力工作嘛。”我望着手机上简默两个字,说来自己认识她还是十年之前,一晃这么多个夏天过去了,属于我们俩的雪糕店还是没能开起来。
见没人接,她便发了条短信:“我晚上还是得在外头忙,大概要明天才能回来。”
“哇,你看她多辛苦,天天在外边陪客人。”
“什么呀,你不是知道她在念博士嘛,”我一边盯着发来的资料一边说,“考古学,女孩子家家选这种专业。”
“你压力很大哦。”
“是是,麻烦午饭帮我多加点辣椒。”
说归说,日子还是得过下去,我盘算着该怎么写宠物店开业——“惊喜!百年老店再度回归”?好像也没一百年,实际上只是挂了个法国的牌子;“错过这一家,你就会错过全世界的猫猫狗狗”?听起来也不咋地,还有种欠扁的感觉。
我望着周围光速码字的同事们,他们都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脸皮上,一想到那些尬到爆的标题被无数人看到,我就觉得屁股底下有根针在扎——算了,还是再歇会吧。
我趴回那个桔子抱枕上,绒毛磨久了,变得很光滑,就像一颗诱人的鸭蛋黄。结婚啊结婚,总有一天我会变成两个孩子他爸,踢踏着脏兮兮的拖鞋,在满是蟑螂的客厅里走来走去。
好像不够美好,可这就是合理的推断,一个对工作毫无热情的男人+一个只知道泡在象牙塔里的女人,他们的未来又会有多幸福?
日头不知不觉地滑落下去,等睁开眼,办公室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我伸了个懒腰,又望了眼外卖盒上的纸条:看你睡那么香,实在不忍心叫醒,就当晚饭吧~
什么嘛,明知道六点前我得发出来,他到底是疼我呢还是想坑我?我夹了口小炒肉:“我草尼玛!!!”
绝对是坑我,这玩意也太jb辣了,简直就是原子弹级别,我一边骂一边飞速敲着,等下,自己好像有灵感了。
“小狗我们都见过,但大家对虐待狗狗的人肯定知之甚少,今天小编就带大家来见识一下。”
没错,光写宠物店开门多没意思呀,编他个虐待狂,名字取什么好呢?我点开起名器:诸葛元甲、马信然、许向笛——要不就杜子华吧!听上去就像个反派。
我库次库次写着,不过一会便点击发送,OK,事成了!
我握紧拳头想,可惜没人替我欢呼。
就这样,我等着喜悦像晚霞似的慢慢退去,接着是电梯——马路——地铁站,一个留着杀马特的女孩跪在角落那,头沉沉地指向地上那排粉笔字:大学生,借二十路费回家。
都这年头了还有这种拙劣的骗术,我看着一个买菜的老婆婆掏着皮夹,嘛,说不定赚的比我还多呢,中国十四亿人,永远不缺傻子。
这么想着,我被拥挤的人群推搡回家,说是家,其实不过一个出租屋,里头是三个小隔间:一个拿来睡觉、一个拿来做饭、一个堆满了杂七杂八的旧玩意,我从不过问女友为什么要搜罗这些竹简啊瓷片之类的,就像她不过问我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惊喜!”
“我艹,”我向后退了一步,才发觉屋里满满的都是人:有老李、有面筋、有面筋他老婆、还有个应该是女友同学,“你也不说一声。”
“这样才算惊喜嘛,喂,你是不是都忘了今是自己生日?”
见我没吱声,她又笑道:“好啦,还在生气呀?我都说了发不出论文毕不了业嘛。”
“就是,你都要当她老公了还计较什么。”
面筋这话让我想起了口袋里的求婚戒指,不行,这的人也太多了,我拉不下这脸:“哈哈,是啊,我才没生气,是还在惊讶,惊讶嘛。”
“那就来切蛋糕吧。”她拉着我的手,我们六个人围坐在圆桌前,是一个小小的皮卡丘图案,上头浇满了柠檬奶油,我仔细切着,刚刚好一人一份。
“好嘞,祝你生日快乐~”他们唱着歌,我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还是老李提醒了我:“愿望,你还没说愿望呢。”
“哦,我希望,大家可以永远做自己喜欢的事,永远也不会厌倦。”
“哈哈,还真是个救世主。”
我们接着分起那满满一锅小龙虾,还有糖醋排骨和酸菜肥肠,小默的口味倒是很接地气,只是吃着吃着,她导师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喂?什么?知道啦,谢谢您。”
“你又要走了?”
“才不是,”她笑着抹了抹脸颊,“这会是世上最奇妙的事哦。”
“嗯哼?”
“晚会再说。”
“是准备要孩子吧?”面筋女票问。
“哇,那好耶,可以挺个肚子参加毕业典礼。”
“什么呀,我啊才不想生孩子,又要带又要哄,大点了还得去家长会,你说是不是?”
“是是。”我笑着点头,今天的她跟以往完全不一样,就跟找着了猫薄荷似的,耳垂那也通红着,像一滴小小的葡萄酒。
“那咱以后要不要生哎?”
“当然要啦,我嘛最喜欢小孩子了。”
他们又聊了一会足球,还有热岛效应对城市经济的影响,老李说川普今年肯定会被刺杀,面筋则认为日韩不过是新殖民体系下的傀儡,总之等他们掰扯完,夜色也深了,我拉起半醉的小默:“咱们去做点好事吧?”
“等下。”她推开我,一股脑钻进仓库里。
“嗯——是要?”我见她自顾自地翻着,拨开那些发霉的古书,深处是一个小小的陶瓷玩偶,接着是一个刻着埃及符号的泥板,“你到底是想——”
“嘘,”她点住我的双唇,“你知道吗?那些闪族人流传着一种能召唤死者的咒语,他们的灵魂在人世间徘徊着,久久无法安息,只要知道了正确的名字,在一个月圆之夜,你就能——”
说着说着,她弯下腰呕吐起来,我赶忙拉起她:“你醉了,小默,你——”
“scrbu!”她突然喊,跟着是一串完全搞不明白的音节,突然间,那个瓷偶亮了起来:“找谁?”
“张甲。”
“这有很多张甲。”
“四千年前的,肩上有处刀伤。”
瓷偶沉默了一会,跟着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你谁?”
“我是你的朋友,请问你是死于战乱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快点说,不然我就把你砸碎!”
“好吧好吧,”他像给女友吓到了,支吾了一会,“好像是洪水,我不记得了。”
“果然!”她拍了我一下,“我就知道那篇报道是错的。”
“可是,这——这也太诡异了吧,我是说——”
“和死人对话?”
“不,他为什么会讲普通话。”
“咒语里自带了翻译功能,”她抽过一本书擦了擦嘴,“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了,现在我就是历史博物馆的主人。”
就这样,女友完全忘了我的存在,还有我那根饥渴的老二,接下来两个小时她都在和那家伙聊村落里的生活,也许还换了别的,鬼知道。
我躺在燥热的床板上,空调好像坏了,只能靠小视频解解火了,我随手拨着,却突然间刷到了什么,是自己发的那条水文,我的天,居然登上了热榜。
我顿时激灵起来,只见下边一条条回复,全是在谴责那个狗主人,什么“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呀、“活在这世上就是给垃圾处理厂制造负担”呀。刷着刷着,我越来越紧张,万一他们发现这是我虚构的咋办?我是说——总有那种无聊的人,他们会顺着网线人肉别人,到时候一旦发现这只是个虚构出来的人物……
算了,想这干嘛?先冲一发再说!我划掉页面,对着《老当益壮之妙妙屋历险记》自娱自乐起来。
(二)
“(。-ω-)zzz”
“双雷灌耳!”二叔猛地喊,我立马弹起身,又捂着通红的脸颊:“您这是干嘛?”
“还好意思说,这都是你第几次上班睡觉啦?”
“第八十五次……”
“那你说如果你是部长,这样的人该不该开?”
“该——蛤?要开除我?”我想都没想就开起了求饶模式,“求您了,您大人有大量,我还有家要养。”
“可昨天的新闻——”
“o((⊙﹏⊙))o”
“你写得很好嘛,”他拍了拍我的脑袋,“光点击量都过了一百万,这个月的奖金稳了。”
我顿时松了口气:“哈哈,那就好,只是——我好像掺了点虚构的成分进去,不知——”
“没事没事,干咱这一行的不就是没事找事嘛,不会有人care的。”他挥挥手说,又示意我站起身,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半跪在地板上,还有周围这么多人,算了,反正脸也早丢光了。
我怨念地啃着三明治,女友一大早就直奔研究所而去,也不知是要折腾什么,对了,搜搜看她的论文好了,我点着鼠标——《东南沿海地区史前文化中的乌龟形象》,妈个鸡,难道在她眼里我还没只老王八重要?
话虽如此,我还是忍着气给她发了条微信:“晚上有空吗?有点事想解决一下。”
“你怎么总想着啪啪?”
“不是啦,是有个礼物要给你。”
“真的?我还在鼓捣资料呢。”
“那就分手吧,我已经不需要你了。”小刘夺过手机敲了起来,我慌忙喊:“别捣乱啦,她会生气的。”
他回过头,一副凝视舔狗的样子:“你也太卑微了。”
“o(╥﹏╥)o没办法,谁让她是青梅竹马呢,学历还比我高那么多。”
“学历高就能变现吗?错了,这个世界需要的是灵活的头脑!”
“说的你有似的,”慧姐拍了他一下,“把这些看一下,写个报告给我。”
“得令。”
什么嘛,变脸变得比唱戏还快,我敲着桌子,该怎么筹划的好?订一束玫瑰?还是老套的烛光晚餐?
可惜女友完全没给我求婚的机会,一回家便躺倒在了沙发上,跟着是轰的一声。
“我天,你怎么拉了这么多书来。”
“查人名嘛。”
“你昨晚还说不要了。”
“抱歉,我就是这么一个善变的女人。”她边说边伸出修长的双腿,夹过一本看了起来,我试探着问:“所以你这回是?”
“大汶口陶器花纹的研究。”
“(⊙o⊙)”
“帮人家一块找好不好?”她扑闪起长长的睫毛,我叹了口气,跟着翻了起来。
这些书都是跟古文明有关的,有的记载着几千年前人们的口味,有的是讨论住什么样的屋子。望着身旁那个痴迷的女孩,我不禁思索起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读读书,放放学。那是一个飘荡着萤火虫的夏夜,我们坐在村口的小河边,听着沙沙的流水声,还有蛐蛐懒散的鸣唱——“吱噜噜。”
每一株九节草都睡着了,空气里飘荡着青绿的气息,几只晚归的燕子寻找着家的方向,长长的尾巴从天边剪过,把晚霞剪碎了,化成星子落进水波里。
“找到了!”她突然喊,转头便冲进了仓库。
我看她捧起那个小瓷偶,着魔似的念诵着,不一会便亮了起来:“找谁?”
“咋布。”
“我这有很多——”
“五千二百年前,死于饥荒的。”
“一共三个。”说着,它便切换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这里是?”
“请问你住在河滩上吗?”
“不是,我——”他话还没说完,女友便点了下瓷偶上的眼珠:“下一个!”
“我家边上有一片金灿灿的水田,还有好多的野花和蚱蜢。”那个女声如痴如醉地诉说着,可惜依旧是pass。
“我,我有点结巴。那个,请问你问我住的地方干嘛?”
“学术研究。”
“哦,你是巫师吗?我爸也是,他有一顶野猪牙做的王冠——”
“不是这个,哈奇部落才拿野猪祭祀,我找的是赤麻的。”她疲倦地说,见我站在门边,又笑道:“不提这了,咱来享受人生吧。”
“嗯——我觉得你有点着急不是吗?要不你重新问下第一个?”
她想了想,又点了下,果然,那人一开口便喊:“我是,我是咋巴。”
“住在河滩边?”
“嗯。”
“有很多芦苇?”
“没错,可以听我说完吗?”
“哦。”
“这里很冷很暗,就像一座冰川,我已经不记得流浪多久了,也没有路,就这么一直不停地朝虚空深处走着,可以给我点火吗?”
“麻烦死了。”
“我记得有蜡烛,”我翻起抽屉,又掏出打火机,“可以吗?”
“好舒服,我真的很久没见过火苗了,它是怎么冒出来的?”
“请问你所在的地方产陶器吗?”
“产呀,像什么水罐呀尿壶呀,就连吃饭也是拿这个煮,你这不用吗?”
“上头的花纹都有什么?”
“嗯——鹿、乌龟、还有小鱼、大鱼……”
“有龙吗?”
“龙是什么?”
“我就知道!”她兴奋地找着笔,“果然错了,那时候还没形成龙图腾崇拜。”
“好吧,那还真是恭喜你了。”我心想今晚是求不成了,不知怎的,我倒有些高兴,一个多少年前的亡灵被召唤到人间,一定就像盲人重获光明一样欣喜吧。
可惜女友并不在乎他是怎么想的,只是刷啦啦记着,不时纠正一下:“我不想听你是怎么捉蝴蝶的,告诉我家族情况。”
那人想了想:“我,好像有个大伯,还有很多弟弟妹妹,他们都死了。”
当然了,没人能熬过几千年漫长的时光,也许有天我的后人也会翻开相册,一边看一边感叹:
“真想把他亲妈挂在火箭上射进黑洞里拜拜。”
我读着那些留言,越来越多的键盘侠喊着要声讨那个虐狗狂魔,大有不将其大卸八块誓不罢休之意。咋办?咋办?要不就写他已经死了?给大车车撞成了两半?或者是不小心踩到香蕉皮?
我挠着脑袋,自己根本就不会撒谎,明明是前辈,还得小赵他们帮忙改稿子。
对了,昨天的片子还没看完呢,我淫笑着伸出食指,却听到女友的欢呼:“太好了!”
“你实在太棒了。”她抱着瓷偶喊。
“也没有啦,哈哈,我还是族长候选人呢,可惜遇上了收成不好——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捕猎的吗?”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何时已经聊得如此投缘,我委屈地拽了拽:“喂,你还没吃饭呢。”
“我不饿,你说。”
“当然是陷阱啦,首先要找一片竹林……”
这两个家伙,我翻着口袋,再这样真要气出病来了。慢着!我想到了——
“抑郁症是怎么回事?抑郁症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但抑郁症是怎么回事呢?下面就让小编带大家一起了解吧。抑郁症,其实就是想不开,比如昨天那个被曝光虐狗的人,他就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已经在今早五点上吊自杀了。大家可能会很惊讶他怎么会自杀呢?但事实就是如此,小编也很惊讶。”
输完这些,我长舒一口气,这下应该就死无对证了吧。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太阳一出来,画风就变了。
“痛心,都是你们逼死了他。”
“没错,所以说没了解全貌之前请不要随意评价。”
那些惋惜的很快挤掉了昨天的骂声,甚至还成排刷起了蜡烛,妈个鸡,这下是彻底闹大了。
我望着小刘的屏幕:人不如狗?抑郁患者竟被狗粉活活吊死。
“喂,不是说他自己上吊的吗?”
“魔改一下而已,这样才会更惹关注嘛。”
“可你明知道这些都是我瞎编的!”
“所以说你急什么?反正都是编,你编我编不一样?怎么?怕我抢了你的奖金?”他耸耸肩,一副我才是最佳员工的样子,我气得一把揪住衣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它删了。”
“老大,他欺负我o(╥﹏╥)o。”
“你个百变小魔仙。”我无语地站到一旁,听二叔开始训:什么作为前辈不能得意忘形呀,没事就该多想想新点子呀,末了又替我妈着急道:“你一天到晚五迷三道的,打一辈子光棍可咋办?”
“不用您管!我自己知道!”我忍不住喊,又尴尬地笑了笑,“哈哈,不好意思,早上吃了点韭菜,帮您揩掉哈。”
“洛石。”
“在o((⊙﹏⊙))o”
“去乡下采风怎么样?我这正好有个写荷花的稿子,去几天放松一下,顺带还能挣笔小钱。”
我只得吐着舌头接下了,安乐村,离最近的地铁也有六十里路,我一边走一边望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女孩,依旧是杀马特斜刘海,只露出一只眼睛,盯贼似的盯着周围的人。
“这可以刷码吗?”
她默不作声地扫出二维码,果然,什么没路费呀,都是骗人的。
虽说如此,我还是给了她五块钱,就当破财消灾,自己最近一直水逆,偶尔做做善事说不定能积点德。
“地铁门即将关闭。”
我慌忙跑进去,不小心撞倒一个大胖子,跟着是两个瘦弱的老太太,就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车人全倒了,我尴尬地笑了笑:“哈哈,隔山打牛。”
“(·́へ·́╬)”
一车的死亡凝视,妈个鸡,就该设置延迟转账,我愤愤地想,自己的行李好像也没带齐,气死了气死了!
“你在嘟哝什么呀?”
我望向角落那,只见老吴一边靠着墙壁一边艰难地刷着手机:“嘿,球进了!”
“你在看直播?”
“不,是玩游戏,”他抱起胳膊,这家伙不就长得帅点嘛,一天到晚嘚瑟的,“话说你是要去干什么?出差?”
“是流放,得罪了皇上被发配海外。”
“哈哈,你还真逗,我得把这个记下来,晚上录节目的时候可以讲。”他找着笔,说是录节目,其实就是深夜广播,这都2020了,估计只有出租司机才会听吧。
“喂,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我贴着他耳朵说了一会,他笑道:“可以嘛,不过她好像不是很喜欢热闹。”
“你还真是蓝颜知己哎(。·ˇ‸ˇ·。)”
“也没有啦,像跟女人打交道其实很简单,你只要做一个听众,听她们bb新买的衣服,还有犯贱的闺蜜,不时补一句你真漂亮就可以了。”
“我学不会的,我总捡不了人们想听的话,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自己的工作。”
“那你想干点什么?”
“战地医生?或者给长颈鹿接生?”
“这些都太不切实际了,我跟你讲,这世上除了你爸妈,没人会关心所谓的情绪波动,他们只想玩梗,还有更多的梗,就算是一个道理,你不掰碎了加点梗进去都不会有人听。”
“那我宁可去当个歪脖子松,每天就站山顶上看别人往下跳。”
“那你女票咋办?”
“她会是第一个跳下去的。”我信誓旦旦地说。
(三)
“欢迎来到长寿村!”
那个看上去像村长的老伯伯笑着说,我挠了挠脑袋:“不是叫安乐村吗?”
“哈哈,这是别名,因为咱这的村民都特别长寿,你猜猜看我多少岁了?”
“一百?”
“不对。”
“一百二?”
“是四十。”
我无语地望着他那满头白发:“您真好意思。”
“不说这些,我带你去住的地方。”他帮我提着箱子,说来这的环境确实不错,几条小溪交错而过,把草地分成柔绿的拼贴画,还有闪闪的蓝蜻蜓,就像一架小飞机似的,扑腾着透亮的翅膀。
“说真的,您今年多少岁?”
“八十八。”
“那还真是老当益壮。”
“这算什么?”他旋开门,“你看隔壁老王,他都已经九十五了,每天还下两斤饭。”
“是有什么秘诀吗?”
“简单啦,就是——”
“永远不跟人争执对不对?”
“不是,是——”
“保持一颗知足常乐的心?”
“你自己问他吧。”
我望着身旁那个和蔼的老伯,满脸的皱纹就像风干了的泥板,又带着几分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请问——”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屁话那么多,快点吃饭,吃完了就滚去睡!”
说着,他不顾石化的我,转头去了饭厅。
好,好凶凶,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我犹豫着找了个位子,刚准备拿起碗,大伙便伸出了筷子。
“完全抢不到。”我望着盘子里残存的几根鱼骨头,谁能想到三秒前还是一条肥美的烩鲈鱼呢。
“辣子鸡来喽。”
依旧是眨眼间的事,留给自己的只有一盘通红的辣椒壳。
“喂,你们也太粗暴了吧,”一个大妈喊,“到底是来这的客人,不准抢了,好好招待人家一下。”
“哈哈,不用的,我很随意——”
望着那盘端上来的生姜炒大蒜,我的怒火终于是憋不住了:“妈个鸡!你们这帮乡下佬,凸(艹皿艹 )@%¥@@%¥¥”
经过一番长达三十秒的输出,我才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吃饭,饿死了。”
谁成想周围却哗啦啦响起了一片掌声,一个男人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跟郭老弟一样孬呢,没想到这么直爽嘛。”
“我二叔?他怎么了?”
“他呀欠了我们村十万块,一直拖着不肯还,说是帮我们宣传宣传作补偿,”大妈一边说一边嚼着鸡肉,“我们就想着捉弄你一下,对不住了哈。”
“原来如此,我早该料到那家伙不可能这么好心,”我嘟哝着,“不过你们也太夸张了,怎么能让老人家说这种话?”
“赵伯伯吗?他本来就这德性,其实我们村都这样。”
“什么?我没听错吧?你们平常就是这么交流的?”
“对呀,喂,你个秃瓢,给我把辣椒酱递过来!”她冲对面的大叔吼道,对方跟着吼:“吃吃吃,把你吃成头母猪卖了算完!”
我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谈笑风生,这哪是什么长寿村,祖安村还差不多吧——慢着,难道这就是他们长寿的秘诀?
作为一个都市青年,我一直压抑着内心吐槽的冲动,不论是对上司还是对女友,这会终于可以好好宣泄一下了。
于是我很快便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早上好”叫“又见你个沙雕玩意了”、“好好读书”叫“再不用功就割你耳朵下酒”、“我喜欢你”叫“我想送你进医院。”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日你日到进医院呗。”那个女孩甜甜地说,真是一片自由奔放的土地呀,要是女友能在这待上几天,说不定也能转性了。
我躺在草地上想,可惜她自从遇见了那个什么咋布,就沉迷研究无法自拔,每天都捧着个瓷偶念念有词,还嘟哝着要推翻学阀的统治。我叹了口气,也许自己不该和她结婚?可已经沉下去这么多年,说分开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
“你怎么了?”
“我很忧伤。”
“吃这个吧,吃了就不难过了。”
我半信半疑地吞下那块糕点:“还不赖嘛,又酥又软,什么做的?”
“蜗牛。”
“我骑尼玛[○・`Д´・ ○]”
“看吧,你这不是就不难过了。”她笑道,我吐着舌头:“可总不能这么祖安一辈子吧?我到底还是要回去的,做一个打工仔,给全球化浪潮下的大资本机器慢慢压榨。”
“你的话还真拗口,去和雨婆一块摘莲蓬吧。”说着,她便让大妈架起我,我们一大一小四百斤上了船,沿水波缓缓开去。
“沙沙沙。”
那些荷花随风飘着,艳粉的脆壳子,像一只只点着蜡烛的纸灯笼,不小心给吹翻了,露出里头的黄金的烛火。我见大妈一边划桨一边出着神:“是在怀念过去吗?”
“你还真是我肚里的蛔虫,嘿嘿,我在想你大叔年青的时候,长得可靓了,一堆小姑娘围着他转。”
“那他真是积了八辈子福,才把你娶进门。”
“是呀,我当年也是村里的一枝花,从南到北没人不知道我的名号,唉——可惜是一年不如一年啦。”
“这我倒信。”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你不要过来啊!船会沉的!”我竭力喊,终于是保住了自己的贞操,她躺回另一边:“最近风大得很,莲蓬全给吹折了,捡点好的好卖钱。”
“这个是直接拿来吃?”
“嫩的时候是,老了就煮粥喝,它中间有根苦绿的芯子,还可以拿来做药用。”
“医什么?”
“清火气,还有消肿解淤什么的。”
“果然都是一个路子,中医就没有别的功能了吗?”
“你个小逼崽子不也是扔人海里就找不着那种。”
“扎心了,不过你说的也是——我和她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才难活呢,一辈子也就这么长,快快乐乐的不好吗?”
“可——”
“也不用飙脏话,你只要真诚一点,把心里想说的说出来,剩下的全交给对方不就是了。”
“好像蛮有道理的哦,想不到祖安族也产知心大姐。”我一边说一边拨下那些枯萎的瓣子,就这样混了三天,我便拍拍屁股回了城里。
一下地铁,我就直奔研究所而去,那些人倒也认识我,见我来了便赶忙说:“来得正好,出大事了!”
“啥事?”
“简子她跟一个老学者杠上了,还是在报告会上,估计现在已经传遍了——总之她非说那人的观点是错的,我们怎么劝也拦不住。”她指了指里屋,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那个,小默?”
她正一边裹着毛毯一边翻着书堆:“好冷,冻死我了,快关上!”
“你没事吧?现在是夏天呀。”
“是那些咒语,它们会吸人的血,”她喃喃道,“我念了太多次,不行,我不可以停。”
“够了!我是说——”望着那双黄菊似的枯萎的眸子,我怎么也开不了口,“就是,先休息下吧,出去喝杯咖啡。”
我一边说一边拖着她,简默随手扒拉着,活像一只竹节虫,才几天不见,居然就瘦了这么多。
“欢迎光临,这是菜单。”
我见她心不在焉地翻着,指尖一会飘向卡布奇诺,一会在红丝绒那转转圈:“两杯黑咖啡,谢谢。”
店员打开研磨机,那些齿轮优雅地旋转着,沉默了一会,我开口说:“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考虑一下最近这些事——”
“我什么都没有了。”
“嗯?”
“他们威胁说会开了我,还有这个圈子,我会被踢出去,”她咬着唇说,“可我说的明明都是真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龙图腾。”
“我相信你。”
她望向我,像在打量一件珍贵的瓷器:“谢谢你,洛石,我现在只剩你一个了,你也知道,那些同门都是各扫门前雪。”
“请慢用。”店员不合时宜地端上来,我搅拌着那圈浓浓的黑沫:“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座失落的古城,等着某个人来探访,翻一翻童年的回忆,比如雪糕店,或是蒙尘的珠宝之类的。”
“太苦了,糖在哪儿?”
我把银罐递给她,她随手夹着:“我不可以输,而且我有着必胜的法宝。”
是啊,那个古怪的瓷偶,虽说公开一定会带来麻烦,但起码能扭转这糟糕的局面。我握住她的手:“你看看,白得跟纸一样。你根本不懂,也许每个圈子都有它自己的规矩,但最基本的人情来往还是不会变的。就算你赢了,也会损失惨重,不如就跟那个什么大佬道个歉,说自己有抑郁症——”
“够了!”她抽回手腕,“绝不可能!我是在为真相而战,不,是为了正义!”
这家伙,我不知该气还是悲哀,总之简默整理了一会散乱的头发,便钻回了那堆旧书里。
她在寻找更多的名字,某些陌生的,死去千年的名字,我遗憾地想着,又转开办公室的门,只见二叔红光满脸地望着我:“干得不错呀,毛仔。”
“您已经知道了?”
“那是自然,现在网上都是你编的那个话题,狗粉已经和人类至上主义者撕起来了,当然,也少不了我的一点炒作。”
“哦。”
“不想猜猜这个月的最佳员工是谁吗?”
“我只想努力工作,”我坐到椅子上,“还有,安乐村准备起诉你,如果不在两个月内交还欠款,你会被拉去给母猪配种。”
他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红,看起来蛮好玩的,可惜我没时间管大伙的哄笑,而是不停敲击着键盘:
“这个礼拜,我给大家带来了不少麻烦,也许有的人很高兴,也许有的人很不爽,但不管怎么说,那个什么杜子华完全是我杜撰的,包括那个虐狗的新闻。我不清楚你们会怎么想,尤其知道自己被愚弄之后,不过我想人总得学着去面对现实,或者说,我就是想讲句大实话,仅此而已。”
要不要发送?我盘算着,算了,还是先冲一发再说吧。
(四)
我喜欢收集古币。
那是一个萤火纷飞的夏夜,我坐在小溪边,任由凉凉的河水亲吻着自己的趾头,还有那些黄丫鱼,它们追逐着飞舞的小虫,一忽儿又收起尖刺,钻回石头缝里。
“波。”
是一枚铜钱,也不知从哪儿冲来的,我把它捡起来,放在掌心那——上头爬满了绿锈,刻痕已经完全模糊了,隐约看得出一个宝字,是咸丰元宝?还是乾隆通宝?我忍不住幻想起来,在多少年前,会有某个人拿它来买东西,换一把小葱,接着是两块馒头、半斤猪肉,一文钱就这样不停流转着,经过一双双手……
“还在外头野,滚回来吃饭!”
我慢悠悠地走回屋里,又慢悠悠地坐下来,老妈抱怨着电费太高,弟弟则在玩着那个绿色的鼻涕泡,还有老爸,他像是又喝醉了酒,咕噜噜吐着梦话:“你们这帮逼崽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花钱。”
我完全没理会这些声音,实际上,它们就像风似的左边进右边出,只有这枚铜钱是真实的,还有那些几百几千年前的事,它们都死透了,不会再反抗,也没有什么变数。
我就这样日复一日沉迷于幻想过去,那些门前的狗粪,还有吵闹的夜晚都不再重要,我甚至能面不改色地一边夹着菜,一边看老爸踩死一只耗子,它的脑浆迸裂开,血水就像番茄汁似的溅在盘子上。
“你一直在逃避现实。”石头说,我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向会议室,在那儿,我会打败他们,创造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谁也不能反抗我,因为我永远是对的。
【视角切换中(✪ω✪)……】
“这个疯子。”我轻声念到,女友径直推开门,站到了会议室的讲台上。而在她对面,那个红鼻子的老学者正翻着讲义:“终于来了,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呢。”
“那是懦夫才会做的事。”
“咱们长话短说,你声称龙图腾是两千年内才形成的,那请问如何解释周朝时的龙纹玉带,还有商朝的印花染布。”
“都是假的。”
全场一片哗然,我捂着脑门,她却不慌不忙道:“很奇怪吗?你们所有人联合起来策划了这场骗局,假的文物、假的报道、还有那些假的发掘现场。国际上也不是没有类似的事,像那个什么藤村新一,他不就宣称发现了七十万年前的石器?我不明白,这些所谓的考古能带来点什么?民族自豪感?还是你们虚伪的头衔?”
“你,”他那鼻子活生生给气成了一颗红樱桃,“满口胡言!你有什么证据?”
“当然有,不然我怎么会在这?”她反问道,又掏出那沓厚厚的资料,“您出了三本关于这的书,又发表了十五篇七七八八的论文,没有错吧?”
“没错。”
“可是您见过这个吗?”她掏出瓷偶,老学者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是?古埃及的卡兹人偶?”
“是啊,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它从金字塔里带出来,就像流传的那样,它能够召唤亡者的灵魂。”她念诵了一会,咋布便又冒了出来:“上回说到哪儿了?我和大伙一块去捉蛐蛐——”
“告诉他,你那时候有没有龙这玩意?”
“什么龙?我不是说了不知道嘛,你怎么总这么无聊呀……”他叽叽咕咕地说着,老学者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女友却微微一笑:“我就这么一直问一直问,问到春秋时候才有人说是,现在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我——”他喘着气,转了转眼睛又喊到:“我怎么知道你召唤的就是来自正确区域的,像有的蛮族部落,他们不知道不是很正常?”
“还在垂死挣扎,”她笑道,“那么咋布,你是来自赤麻部落的吗?”
“嗯——也许吧。”
“也许?什么也许?”
“其实我也搞不清自己是哪个地方的,你想想都过了这么多年,冥河早把记忆冲散了,还有就是——我瞎编了不少事,因为不这样你就会把我关掉,我真的不想再待在那片黑暗里了,你知道吗?那里很冷很空,什么也没有,没有篝火也没有星星。”
她愣了一会,很快便按住瓷偶的眼珠,一个又一个灵魂冒了出来,他们有的支吾着说可能记错了;有的干脆直言女友根本就不关心他们,只是想要颠覆某个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疯狂地召唤着,那对朱砂打的圆球越来越热,最后砰的一声碎裂开,留在手上的只剩一缕青烟。
“哼,看来是我赢喽?那么我宣布,简默女士由于目无尊长,肆意诋毁近年来的研究成果及相关学者,今日起开除其学籍,”他一边揉着鼻子一边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没有回话,而是瘫软在地板上,就像一坨遇到了盐水的蛞蝓,我想要扶起她,手机却响了起来。
“喂?”
“你被开除了。”
“别开玩笑了,我正忙着呢。”
“是真的,”小刘慌张地说,“都怪你自己,非要发什么澄清,现在网上都在骂你,老大也保不了了。还有,他们好像已经人肉出了你的住址——总之你自己小心点。”
我赶忙刷着评论,果然是骂声一片,有的说要把我送进监狱,有的祝我全家平安喜乐,还有的——草他们麻麻,为什么说句实话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我望了一眼还没关掉的话筒,嗖的一声冲了上去:“那个,我有个问题。”
台下的人望着我。
“为什么?我是说你们为什么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去搞清楚从前的人喜不喜欢龙?那本来就是个瞎编出来的玩意,根本就没有龙存在好吗?为什么你们要吵个不停?为什么会有人为此失去自己二十八年来的心血,虽然我觉得这些努力本来就毫无意义,但——请给她一次机会。”我放下话筒,那些人议论了一会,一个戴眼镜的老头说:“没门!”
“总归我替你争取过喽。”我走到女友那,她虚弱地靠在肩膀上:“谢谢你,这样就够了。”
“那之后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也许我有个办法,”我笑着说,“那些咒符,我虽然没上过大学,可也没你想得那么笨,在你把石板搬来的第三天我就破译了它们,还做了些改进,不需要什么瓷偶,只要念出来就可以了。”
“不对——”
“然后我就准备了个恶作剧,本来是想吓唬一下你的,其实我还想着跟你求——总之要开始喽。”说着,我便启动了手机上的程序。
“scrbu……”
那些古老的咒语在城市上空徘徊着,像迷途的大雁,一圈又一圈,广播声不断响着,大地开始龟裂,一双又一双干枯的手从里头探出。
行人尖叫起来,有的四处找着躲藏的地方;有的拿手机咔嚓嚓拍着;也有的给逼到了角落那,一边惊恐地挥着手,一边挡住眼睛,不去看那腐朽的容颜。
那些死去了千百年的人们,他们在这片崭新的土地上游荡着,一会伸出手,想捉住采蜜的蝴蝶,一会靠近跪在地上的女孩,望着她手里奇异的荧光屏。
“看什么看?你想要这枚戒指?”她懒散地说,“不好意思,我得等那个马大哈来取。”
骨架子挠了挠脑袋,又摇晃着向别处走去,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谁也不知他爱过谁。
“不对。”
“嗯?”
“我从没觉得你是个傻蛋,”她笑着说,“你是我的英雄。”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游荡的白骨,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座失落的古城,每个人都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这些年来的孤寂,可惜大家都是如此——巷子里嘟哝着的酒鬼、阳台上打小孩的欧巴桑,所有人都在寻找着,可是却没人愿意坐下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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