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主角综合症”让人只关注自己，忽视他人的感受，阻碍了人与人之间的连结与爱。

开车穿行在纽约拥挤且维护不佳的道路上，我遇到了一个情形：一个司机毫不在意地插入我所在的车道，仿佛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存在。经过一番迅速的闪避，我避免了出现在那些“糟糕驾驶员”视频里，忍不住大喊：“这家伙难道只看到自己吗？”

作为一名哲学家，我总是对问题放不下，尤其是那些没有明确答案的问题。这次经历让我思考了一种现象，叫做“主角综合症”(Main Character Syndrome, MCS)，或更让人恼火的说法是“主角能量”。这并不是临床诊断，而是一种通过社交媒体流行起来的趋势，人们开始把自己视为生活的主角，其他人只是配角。他们的观点、欲望、爱恨是唯一重要的，其他人的存在被贬低到次要地位。主角行动，其他人只是反应。主角要求关注，其他人必须配合。

我们常常会见到这种“主角”行为，无论是在线上还是线下。一位TikToker在拍照时推开路人，抱怨这些人“破坏”了她的画面；一个男人在拥挤的地铁上不戴耳机大声播放体育赛事，忽视其他乘客的反对。这不仅仅是不礼貌：在这些人的狭隘世界里，其他人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幽灵，他们的存在仅仅是为了服务主角的剧情发展。在当下的流行语中，我们这些配角就是“NPC”(非玩家角色)，就像电子游戏中由电脑控制、行为预定的角色，毫无自主意志。

哲学家David Chalmers曾提出一种假设，叫“哲学僵尸”，即外表与人类相同，但没有意识的存在。对那些陷入“主角综合症”的人来说，其他人不过就是这样的僵尸。

“主角综合症”并不仅仅是个世代差异的问题，它的影响远不止于社交媒体或某一代人。作为一名哲学家，我深信我们的自我认知是通过分享故事共同构建的。但MCS带来的故事不讲共鸣，只在乎主角自己的经历。它们充满了自我中心，缺乏相互理解的空间。这种叙事的危险在于它不仅孤立了“主角”，还破坏了人类的根本关系与爱的能力。

这种现象不仅仅出现在社交媒体上，还蔓延到了政界、学术界等领域。那些推崇“长远主义”或“有效利他主义”的学者和慈善家们，在为未来的人类谋福利的同时，常常忽视了当代人的困境。这种思维方式本质上就是把当下的我们当作NPC，认为我们可以被操纵，甚至被牺牲，以确保未来更大的福祉。

然而，真正重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连结。E.M. Forster在《霍华德庄园》中的一句名言“唯有连结”提醒我们，在这个日益孤立的世界里，我们必须努力重新建立这种连结。而“主角综合症”正是在摧毁这一点，让我们更加孤立和孤独。

最终，我们必须反思这种现象带来的道德损害，并试图挽回我们与他人之间的联系，重新找回对人类共同生活的理解和尊重。

本文译自 Aeon Essays，由 BALI 编辑发布。

PREV : 长时间看屏幕对大脑的影响比你想的更严重
NEXT : 热门肠道益生菌在随机对照试验中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