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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随曲摇曳的身姿；哦，明眸一瞥；
让人如何分得开舞者和舞曲？
——W. B. Yeats

怎样才能告诉有时空差的他人：一支舞的表现方式和过程？你可以使用语言来描述：一帧帧画面、每个舞者在舞台上的每个动作——但是这样肯定会有误差。例如一个超级简单的指令“手臂放低”：这个动作的角度、姿态和手臂位移该如何来表达呢？像代数矢量那样？还有做这动作时舞者的手、手指、指关节和身体其他部位应该如何摆放呢？这样一来，本该简单优雅的舞蹈会变得跟编程代码一样，成为语言和符号的堆积。关键问题在于：阅读舞谱的是人，并非机器。

那么，用图像来表达呢？把舞蹈变成二维的东西，用图形一帧帧地描绘。但是这样一来，哪怕只是一小个片段，也需要无数的说明图。做出来的成品就像手翻书或是GIF。

就目前来说，记录舞蹈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录像。

但在我们拥有图像采集技术之前，想要将舞蹈记录下来，首屈一指的方法便是画舞谱。舞蹈记录法，即用符号来表示人体运动，是一个完整的用于记录运动过程的符号系统。传统的舞蹈符号标记了舞者在空间上的移动途径以及动作和乐曲间的相关性。正如 Edward Tufte 在《想象信息》(Envisioning Information，1990)中所述：“舞蹈记录系统将人体运动变成平面符号记录，将当时当刻永久的记录下来。”问题在于“如何将庞大的时空四维信息变成小符号记录在平面之上。”除非是影片，否则任何舞蹈都不可能实现第二次完全重现。

Beauchamp-Feuillet

在十七世纪，差不多就是建立凡尔赛的时候，受路易十四委托，Beauchamp-Feuillet(这是一种巴洛克风格舞蹈的舞谱符号系统)现世，巴洛克风格的舞蹈因此盛行一时。随着巴洛克风格的发展，西方的舞蹈不再只是娱乐消遣，开始成为一门学科。本来 Beauchamp-Feuillet 只是用来教那些官员们学习最新舞步，未想竟声名远播，甚至远传他国。( Beauchamp-Feuillet是Raoul-Auger Feuillet最早用来标记芭蕾动作中五种基本脚位的方法)

因为Beauchamp-Feuillet，巴洛克风格变成了一种拥有专属符号的舞蹈。它将肢体字母化，再将其代入语法系统使用。Beauchamp-Feuillet与早先的那些符号系统不同，它会在考虑舞台空间的前提下，对舞蹈进行设定和安排；在方形或矩形的舞台设定下，构画出如象形文字一般在纸面上舞动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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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页Beauchamp-Feuillet舞谱，创作于1721年前后。这页谱子说的是：舞者位于舞台后方，男左女右站立就位，面向观众席。起初这对舞者以不同的角度用脚后跟站立。舞曲的节拍刻度标记于舞谱的中心线上。Beauchamp-Feuillet主要用于将那些大众皆已熟悉的舞蹈动作，编成新的舞蹈。但是对于手臂动作的说明就有所欠缺了。

Remy Charlip

Remy Charlip逝于2012年，他是摩斯肯宁汉舞团创建者之一，同时也是作家、插画家；他与John Cage, Frank O’Hara, Edward Albee, 及Robert Rauschenberg等人都合作过，是五十年代纽约至关重要的人物之一。这位天才是个不羁之人，1967年至1971年曾在劳伦斯大学授课(making things up)，并且在国家大剧院指导聋哑人两年。

就如凡尔赛的巴洛克舞，Charlip的空邮舞(Air Mail Dances)也是以符号来展示表演，这些符号的灵感来自于纸牌上的图像。Charlip于1971年开始创作这些舞蹈，起初他答应朋友Nancy Lewis为他编一支舞，结果把这事给忘了。直到演出前两周，被人催促后，他在明信片上画了一幅粗糙的示意图：包括姿势，舞者舞动的轨迹。动作间的间隙就留给舞者自由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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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接受采访时说到：我对位置、动作进行了完整的设置，我为她设计了自认为很美的舞姿，动作间我建议她转个圈，至于怎么转，随她喜欢，这是属于他们的舞蹈，也是我的舞蹈。他的舞谱部分地方会带注解，一些是很明确的说明，如“缓慢转圈”；另一些则很抽象，如“发出噼啪声”。Charlip的舞谱简约、美丽且惹人喜爱，他的舞谱告诉世人编舞的心血是依赖舞者来实现的。

Charlip的表演为我们展示出了“编舞头脑中的画面是如何转变为舞者的舞蹈”。他那不羁、特殊且不严谨的符号系统，将思想的运动展示的淋漓尽致。他曾称之为：舞蹈的语言。

可用于描述舞蹈动作和编舞想法的语言有很多，你可以站在舞者身后移动他的肢体，也可以站在他们前面做示范。或者，你可以给他们一个影像，让其随之起舞。

舞蹈和编舞是神奇的存在，舞蹈“Dance in a Bed”，同一组舞蹈动作，同一位编舞，在二次表演时将舞曲换成快速躁动的Shostakovich，舞蹈便瞬间从不愿与床分别变成了不眠之夜。

如今舞谱已经变成了神秘、于舞蹈艺术无关紧要的东西。即使最广为流传的两个系统拉班(Laban)和贝尼什(Benesh)，舞者们也并不熟悉。在许多舞蹈行业大家的眼中，用影像记录舞蹈，并让更多的舞者去模仿舞蹈这样的做法无疑是相当粗鄙的。Charlip的舞蹈展示出了舞蹈和编舞之间的弹性，它给予舞者想象的空间，自行串联各动作，令舞蹈在保持编舞构思的基础上大放异彩。

Charlip曾在一档广播节目中提到他想编著一本舞蹈指南，这本书可以说是任何人都能跳的舞，鼓励人们在家门口跳舞，在楼梯上跳舞，在床上跳舞，这些舞蹈超级简单，任何人都能跳，舞兴多高舞台就有多大。在此基础上，在编写第二本，更适合有舞蹈基础的舞者的书。然后还有第三本，只有顶尖舞者才能跳的舞。

他的想法是无缘实现了，在各种文化消失的潮流之中，舞谱文化也在日渐消散，科技带来了方便与繁荣，也带来了毁灭。

本文译自 theparisreview，由 大脑袋 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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