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近,那么远:刚果互联网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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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中心的基桑加尼是个约两百万人口的城市,它或许也是最与世隔绝的大城市。刚果河在这里蜿蜒向南形成了卢阿普拉河。150年前,Henry Morton Stanley(译者按:亨利·莫尔顿·斯坦利,1841—1904,美国记者和探险家)从这里率随行的士兵和搬运工首次横渡印度洋到达大西洋。现如今,要想抵达这里并不比从前轻松多少。从西边的刚果(金)首都金萨沙出发是水路,一路上都是连绵的阴雨,整整两个星期都要躲在船里。选择从另一边乌干达首都坎帕拉出发的话,则是三天颠簸不堪的陆路,路上又匪盗横行。

纵使这座城市被掩盖在浓密的雨林下,四周环绕着荒废的殖民时代建筑,互联网也一样让这里的人们大开眼界。我最先见到的第一批人里有个叫Anderson Ngbado Ndabahweje的20岁学生,他给我当翻译。尽管这儿没什么人讲英语,他也从没离开过基桑加尼,但他英语讲得头头是道,还是美式的T 喉塞音(译者按:“当/t/或者/d/位于词尾且下一个单词开头为辅音,/t/或者/d/要失爆破”。Richards, Jack C., et. al., 2005: 65)。譬如他会说“I godda learn to do dat”或者“jus’ led me ged a glass of wader”, 像个母语者般得意地拖着腔调。

Anderson决定学英语是由于所在的教会——那是基桑加尼上一波全球化浪潮的结果。该教会是肯塔基牧师William M Branham于上世纪50年代创立的。“William先生拯救了世界,”Anderson恳切地跟我解释道,“我也想拯救世界。” 而在教会里有关Branham言论的记载只有糟糕的法语译文,所以他必须懂得布道所用的英语。“法语是我的母语之一,”他告诉我,会法语在这里并不稀奇。

于是Anderson傍上了YouTube。这并不轻松,因为刚果的1G流量要价10美元,这对多数刚果人而言都价格不菲。但是熬到后半夜,他就可以享用便宜不少的非高峰期流量。在他破旧的中国产智能机上,他给我看了下载的关于搭配动词、美国老电影(最喜欢的是《美国之旅(Coming to America)》)以及奥巴马演讲等入门视频。也正是奥巴马教会了他不发‘T’音,“听到他讲‘gotta’,我难以理解。我以为自己要从头学发音了。”

这么近,那么远:刚果互联网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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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些发言也让我感到难堪。“白人的技术无比优越,”他郑重地点头说。比利时殖民者“造就了这个国度里一切美好的事物”。他还认为,刚果独立是场灾难。但总体而言,他依旧是积极振奋的。这个除了一部手机外几乎别无所有的年轻人,却通过它拥有了整个世界。在这破败畸形的城市,方圆上千公里内连个国际机场都没有;我们能够直接交流,只因为他想学习英语,而互联网把这变为了可能。可他还是遭遇了困难。他最迫切的梦想是利用英语帮助身边的同胞改善生活,可自己却没法靠英语吃饭。在基桑加尼,英语是稀有而无用的技能。这里没什么大生意,比利时殖民时代的厂房也早已废弃。鲜有NGO或援助机构在这开展活动,记者或是研究员也很少从此涉足。要让英语派上用场,Anderson至少得前往乌干达(而在那会英语并不稀奇),或是去卢旺达边境的大城市戈马,好用英语给群众讲解刚果战争。

总而言之,非洲部分地区的互联网兼具了辉煌与悲哀的宿命。在例如基桑加尼这样的地方,一些这颗星球上最为穷困隔绝的人群,能够通过手机了解到之前只有富人才能知晓的事。只是直到最后,他们仍旧困滞在基桑加尼的土地上。炫目的掌中门户向你揭示着这个花花世界,自身却无法亲临其境,这是多么令人沮丧啊!

当然,不少非洲人已经在努力奋斗。虽然光是前往金沙萨就需要好几个星期;冲出刚果走向欧洲,充其量更是黄粱一梦。不过来自尼日利亚、塞内加尔、科特迪瓦等地成千上万的青年们,已经冒着生命危险穿越沙漠和海洋试图到达意大利。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是被手机上的见闻点燃了激情呢?只是对于互联网给出的承诺,如果你持有的护照不那么合适的话,整个世界可能会比以往更显逼仄

本文译自 1843magazine,由 Longinus 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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