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贸易战让美国经济付出了高昂代价，不仅影响了投资，还增加了全球企业的不确定性。这种混乱的策略破坏了跨国合作，增加了全球经济的脆弱性。

特朗普的贸易政策时常让人想起“疯子理论”——一种外交策略，通过让他国觉得你不理智，来迫使他们在博弈中作出让步。即便这种策略在地缘政治上有时有效，但一旦转到经济领域，它的效果就显得极其复杂且具有破坏性。不可预测的领导人让局势充满了不确定性，而不确定性往往是投资和就业的杀手。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当人们无法预见未来时，他们的投资决策就会陷入停滞。这种不确定性甚至使得原本可能通过“以牙还牙”获得更多利益的局面，反而让大家都失去了机会。

特朗普上任后，推出了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关税政策，先后对加拿大、墨西哥以及中国征收或取消关税。这些政策变化无常，让商界疲于应对。美国联邦储备银行的Dario Caldara与同事们通过分析美国报纸中出现的“关税”与“疑虑”词汇的频率，发现今年三个月的“关税不确定性”指数达到了自1960年以来的最高点。

对于一个打算在中国或墨西哥建设工厂的美国企业来说，特朗普的关税威胁无疑是一个重大的不确定因素。当他威胁对中国征收60%的关税时，企业可能倾向于选择墨西哥。但当他转而承诺对墨西哥征收25%的关税，只有10%对中国征税时，企业又可能考虑转向中国。然而，当特朗普又暂停对墨西哥的关税实施，却加征了对中国的关税时，企业最终可能选择观望，直到局势稳定。这种“谨慎等待”的策略对企业来说是明智的，但对经济却是有害的。即便工厂最终建成了，因拖延而损失的生产力是无法弥补的。

不确定性不仅仅会影响有形的投资，像建立新的工厂这样的大型投资，它对无形的投资也同样造成伤害。许多公司投资于与买家或供应商的长期合作关系，这种“粘性”的关系往往比实际的交易更加重要。来自蒙特利尔魁北克大学的Julien Martin及其同事发现，法国企业与欧洲伙伴之间的长期关系占据了大部分贸易份额，而这些关系的持续时间通常超过六年，甚至比许多法国婚姻还长。然而，当不确定性上升时，企业往往不愿意与陌生的合作伙伴建立新的关系，宁可维持现状。

特朗普的贸易战在市场上也产生了明显的反应。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Mary Amiti及其合作者指出，美国股市在2018年和2019年特朗普宣布关税的11个交易日内跌幅达12%，这让公司的市值蒸发了超过4万亿美元。通过分析期权价格和国债收益率的反应，经济学家们计算出，这一跌幅中大约一半是由于投资者选择“逃往安全资产”，而非对企业盈利预期的变化。

中国也受到了特朗普关税政策的影响。来自肯塔基大学的Felipe Benguria及其合作者分析了2016至2018年间超过2000家上市中国公司年报中的关税、保护主义、不确定性等关键词，发现企业的紧张情绪在这段时间内增加了超过300%。这些作者将关税的“痛苦”与不确定性的“焦虑”进行了区分，并证明了即便排除关税带来的痛苦，不确定性的增加也对企业的利润和投资产生了实质性的影响。

尽管特朗普的新关税措施并没有让中国的投资者感到过于惊慌，甚至在最近几个月里，他们早已为更糟的局面做好了准备，但不确定性依然存在。例如，特朗普关闭了一个名为“最低豁免”的漏洞，这一政策使得价值低于800美元的包裹可以免税，这对中国的电商企业来说曾是一个重要的利益来源。美国海关在执行这些政策时，却缺乏足够的资源和人力来审查这些包裹，这增加了出口商的合规成本。

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之间的贸易关系也面临着巨大的不确定性。即便这些国家最终达成协议，贸易混乱已经给三国经济造成了损害，削弱了他们贸易协议的可信度。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和后继的美国-墨西哥-加拿大协议(USMCA)的一个重要优点，是它们限制了政府的权力，促使跨境生产网络的繁荣，但在特朗普的贸易战中，这些优势正变得脆弱。领导人的草率行为可能增强彼此之间相互毁灭性威胁的可信度，却同时削弱了双方在互利共赢协议中的信任。

通过这一系列的贸易政策变化，特朗普的策略虽然在某些方面看似高明，但在更长远的角度来看，不确定性对全球经济的危害，远远超过了单一的关税措施。

本文译自 Economist，由 BALI 编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