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数百起手术中，医生不慎将海绵、钻头等异物遗留在患者体内，导致感染、痛苦甚至死亡。尽管技术进步，问题仍未根除。

手术本应是治愈的希望，然而，Emily Abney-Acosta却因此陷入长达数月的折磨。2018年，她在德克萨斯州弗里斯科接受手术后，腹部持续肿胀，疼痛让她无法穿紧身衣，甚至无法抱起年幼的孩子。她回忆，剧痛让她连站直都困难。她以为这是术后正常反应，直到伤口突然崩裂，液体渗出。每天换药的日子让她身心俱疲，核心肌群仿佛失去了力量。九个月后，她决定寻求第二意见。一位新医生指着CT扫描上的一个S形阴影，平静地说：“那是一块海绵。”

这样的故事并非个例。据Hearst Newspapers调查，2015年至2023年间，美国每年平均至少有一次手术因医生疏忽，留下海绵、针头、导线、钻头甚至手术工具碎片。这些被称为“保留手术异物”的案例，虽然罕见，却可能带来毁灭性后果。有的患者因感染或并发症需要再次手术，有的甚至因此丧命。例如，2011年，Carolyn Boerste在肯塔基接受血管手术后，体内遗留一块海绵。五年后，医生才发现这一致命失误。海绵引发了胃肠道并发症，她术后长期卧床导致腿部伤口，最终不得不截肢。2021年，她去世，家人将这一切归咎于医院的失误，法院最终判赔900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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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Emily Abney-Acosta在德克萨斯州接受手术后，体内留下了一块海绵。它出现在X光片上的红色圆圈里。

尽管如此，这类事件却难以全面统计。美国没有统一的国家数据库，州级数据也因报告要求不同而参差不齐。2022年，14个州和华盛顿特区的医院报告了超过650起类似事件，但这只是冰山一角。加州公共卫生部门表示，当地此类事件的人均发生率有所下降，但原因尚不清楚。专家Michael Ramsay指出，强制报告、先进技术以及医院对患者安全的重视，可能是下降的原因之一。然而，军事医院等机构的数据往往不对外公开，进一步掩盖了问题的严重性。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失误本可避免。布莱根妇女医院的Atul Gawande教授表示，现有技术已能将海绵遗留事件减少到“几乎为零”。手术室通常会在术后清点工具和海绵，但人为失误，如多任务处理、沟通不畅或政策不严，常常导致清点出错。Emily Abney-Acosta的案例便是如此：术中清点由一名技术员和护士完成，却无人发现少了一块海绵。术后CT扫描虽显示异常，但放射科医生和急诊医生均未及时告知，导致问题被忽视。

患者不仅要承受身体上的痛苦，心理创伤同样深重。Abney-Acosta坦言，作为一名医疗助理，她从未想过这种错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如今，她对医生的信任已大打折扣。另一位曾担任手术室护士的Denice Morrison采访了数十名卷入此类事件的护士，他们无不为此痛心疾首，有的甚至因此改变了职业轨迹。她回忆，许多人在讲述时泪流满面，职业信念被彻底动摇。

这些事件还带来了高昂的代价。研究显示，每起案例可能导致数万美元的医疗费用和数十万美元的诉讼赔偿。部分州对医疗事故赔偿设定了上限，患者能获得的补偿有时不足25万美元。更令人担忧的是，高风险手术，如涉及多个体腔或肥胖患者的紧急手术，遗留异物的概率更高。海绵因其吸液后与组织相似的外观，成为最常被遗忘的异物，引发的反应也比金属物体更严重。

尽管如此，仍有希望的曙光。UCLA的研究显示，2005年至2017年间，住院手术中此类事件的发生率有所下降。一些医院引入了无线射频识别等技术，显著降低了风险。加州和明尼苏达等地的最新数据也显示，随着手术量的增加，事件发生率趋于稳定甚至下降。Atul Gawande感叹，过去二十年，外科手术安全已发生“革命性”变化，医院从掩饰错误转向系统化追踪和预防。然而，他也提醒，医院之间的安全标准仍存在巨大差异，彻底消除此类事件仍是未竟之业。

对于患者来说，这些数字和趋势远不足以抚平伤痛。Emily Abney-Acosta至今记得发现体内海绵时的震惊，她说：“我从未想过，手术会留下这样的隐患。”而对Carolyn Boerste的家人来说，法庭上的胜利无法换回逝去的生命。这场隐形的危机仍在继续，提醒着我们，医疗的每一步都需要更多的警惕与关怀。

本文译自 sfchronicle，由 BALI 编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