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深深的停滞。每当我尝试去写一篇博客、开发一个新功能，或是启动一个项目，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同一个念头：在如今AI无所不能的时代背景下，我所投入的时间和精力，似乎都成了徒劳。这种认知令人不寒而栗。创作原本带来的乐趣，仿佛被彻底抽离了，因为任何我发自内心、自然而然创造出的东西，都无法与AI已经生成或很快就能生成的内容相匹敌。我那些自以为是“原创”的想法，如今看来，就像是那些更完善、更深刻思考的粗糙初稿，而那些更高级的思考，也许只是尚未在大型语言模型(LLM)的“脑海”中成形罢了。

曾经的我，可是个笔耕不辍的人。有了想法，我会赶紧记下，然后花上很长一段时间，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打磨成一篇篇连贯完整的作品，直到我觉得它们真正准备好了，才会鼓足勇气与世界分享。在发布任何东西之前，我都会反复推敲，沉浸其中好几个小时，审视自己思考的逻辑是否严谨，论点是否站得住脚。在我职业生涯的早期，这个过程给我带来了很多外部的肯定和鼓励。更重要的是，对我来说，写作本身就是一种思考的过程——通过文字来形成自己的观点，找出论证中的漏洞并加以弥补。久而久之，这种写作式的思考，会不断地催生出更多、更深刻、更优质的想法。思考就像是复利投资，你投入得越多，思考的深度和广度就越能积累，最终的成果也就越发丰厚。

然而现在，每当我的大脑中偶尔闪过一丝可能有趣的念头或概念时，我只需随手把零星的关键词丢给AI，几乎是在瞬间，就能得到一个逻辑严密、论证充分、结构完整的成熟想法。整个过程中，我几乎不需要付出真正的深入思考努力。这对我个人的思维模式造成了巨大且深刻的冲击。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思考系统似乎正在慢慢萎缩，直觉、思维的灵活性以及探究的严谨性都在悄悄减弱。而且，正因为AI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将想法迅速充实和完善，我分享自己那些尚在萌芽或发展中的想法的动力也大大降低了，即使它们已经被我思考得相当深入。

我一度天真地认为，自己正以一种极其积极健康的方式拥抱AI，将其视为我思维的“自行车”，能够极大地提升我的思考效率和能力。然而我发现，大型语言模型(LLMs)的使用方式，却有着隐蔽的“毒性”。用它们来探索和发展想法，感觉上像是在工作，但这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脑力劳动”。构思一个提示词，就像漫无目的地刷着Netflix的推荐页面；而阅读AI迅速生成的输出内容，则如同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轻松却被动。真正的智力磨砺和深刻理解，恰恰来源于探索过程本身：那些走进死胡同的困惑、面对未知的不确定，以及内心深处反复进行的自我辩驳。跳过了这一段艰难却宝贵的旅程，你或许能迅速获得某个看起来不错的“洞察”，但你却因此失去了构建真正有意义理解所需的根基和能力。通过直接阅读大型语言模型(LLM)的输出内容来获取知识，虽然看似高效，却如同快餐般廉价，无法真正滋养你的大脑。真正能锻炼你思维、提升能力的，是你亲手去构建、去创造那些输出内容的过程。

吊诡之处在于，相比AI出现之前，我现在所掌握的知识总量无疑是更多了。然而，我却奇怪地感觉自己的思维反而变得有些迟钝，甚至感觉自己变“笨”了一点点。大型语言模型(LLMs)直接呈现给我的是那些已经加工完成、看起来光鲜亮丽且极具说服力的现成思考成果，但其中却少了我自己动手推导、深入探究过程中带来的智力提升和成长。AI的输出内容确实能够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各种事实性的知识。但它并没有真正帮助我产生那些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全新的认知和理解。

虽然使用AI，一开始感觉像是获得了某种超人的大脑增强能力，然而回过头来看过去这两年，再想想自己如今探索新思想和新想法的方式，却发现它更像是一种思维的麻痹剂，让我的大脑陷入了被动的沉寂。

而我，至今仍然深陷这种停滞感中。但至少，此刻我正坐在这里，亲手写下这些文字，将我最原始、未经修饰的思考直接传达到你的脑海里。我想，这件“笨拙”的事，或许恰恰具有其特别的意义。尽管我知道，如果交给AI，它很可能能以远超我的速度，写出比这篇更流畅、更优美、更凝练的文章。想到这种对比，仍然让人觉得既讽刺又可怕。

本文译自 dcurt，由 BALI 编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