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多座城市正悄然下沉，海水倒灌、地面塌陷。科学家们用补水、湿地农耕等创新方法，让沉降的土地重新升起，为未来城市带来一线希望。

雅加达的街道再一次被水淹没。人们照常上班、购物、带孩子，孩子们甚至在积水里玩耍。奇怪的是，天并没有下雨——潮水每天都在涌进这座低洼城市。

部分原因是海平面上升，但更严重的是，雅加达的土地本身正在下沉。科学家称这种现象为“地面沉降”。在过去二十年里，城市的沉降速度虽然放缓，但高峰时一年能下降28厘米，如今仍以每年约3厘米的速度下沉。海水已经侵入了城市的四分之一，如果不加以控制，25年后，三分之一的雅加达都可能没入水下。

而雅加达并非孤例。从美国到亚洲，越来越多城市正在悄然下陷。虽然部分沉降来自自然地质变化，但大多数是人类自己造成的。

好消息是，科学家和城市管理者正尝试让土地重新“升起”。通过修复地下水系统、改良建筑方法、甚至重塑生态环境，许多城市的沉降速度正在放慢，部分地区甚至出现轻微回升。

地面塌陷的幕后推手：人类的“渴求”

导致城市下沉的最大罪魁祸首，不是地震，而是人类自己——确切地说，是人们对地下水的依赖。

地球上的淡水大多锁在冰川中，只有约1%存在于地表河湖。其余的液态淡水，都深埋地下，形成巨大的含水层。对许多城市来说，这些地下水是生命线。但当人们过度抽取，地下水位下降，原本被水撑起的土层塌陷，地面便开始下沉。

在美国，加州大学欧文分校的地理学家Leonard Ohenhen研究发现，美国28座人口最多的城市中，有20%的城区都在缓慢下沉，影响约3400万人。公路、铁路、桥梁因此出现裂缝，供水管道破裂，建筑物倾斜甚至断裂——仅在这些城市，就有超过2.9万栋建筑处于高风险区。

新建筑的兴建，也可能加速沉降。罗德岛大学地质学家Pei-Chin Wu指出，在软土地基上施工时，工人常抽干地下水以稳固地基，却没有将水补回，导致地层塌陷。

地下水的“呼吸”与恢复

Pei-Chin Wu成长于台北。她发现台北的土地会“呼吸”：旱季人们大量抽水，地面下沉；雨季地下水回升，地面又略微上浮。然而，在被重度开发的地区，这种回弹能力逐渐消失。

Wu利用卫星雷达观测地表高程变化，发现沉降问题比人们想象得更严重，尤其在东南亚。快速城市化和密集抽水让土地以惊人速度下沉。好消息是，在一些城市里，由于减少地下水开采，沉降速度开始放缓。但局部地区仍在继续塌陷，这意味着一旦海潮或暴雨来袭，灾难会更频繁。

让水回到地下：海绵城市的奇迹

在中国，南方洪水频发，北方干旱少雨。为平衡两端，中国提出“海绵城市”概念。

所谓海绵城市，是通过绿屋顶、透水路面等方式，让雨水自然渗入地下、被收集、净化并重复利用。宁波东方理工学院的水文地质学家Michele Lancia解释，这种设计不仅能防洪，还能储水，“目标是让全国城市实现65%到100%的雨水回收与再利用”。

这也有助于给地下含水层“回水”，减缓沉降。Lancia正探索新的人工补水方法，让城市更安全、更可持续。“随着气候变化，海绵城市将越来越重要。”他说。

美国的反向泵水实验

在美国弗吉尼亚州，Hampton Roads地区的研究人员正以反向思维解决问题。他们建立了“明日可持续水计划”(SWIFT)，将经过净化的废水重新注入地下含水层——Potomac Aquifer。

上世纪初，这个含水层水压极高，打开井盖就能喷出水。而随着过度抽取，地下水位下降了近38米，淡水不再外流，反而引来咸水入侵。

HRSD的水文专家Dan Holloway形象地比喻：“地下水层像一张绷紧的床单，抽水太多就会拉出一个凹坑。淡水和海水都会向坑里流，结果淡水变咸。”

现在，SWIFT每天将380万升纯净水注入地下，让土地微微上升。未来五年，他们计划将注水量扩大50倍，不仅遏制沉降，还能为数百万人提供稳定的饮用水。

让自然帮忙：湿地与再生农耕

在欧洲，荷兰以堤坝著称，但真正的威胁来自脚下。全国近一半土地低于海平面，尤其是曾经被排干的泥炭地。

早在公元900年，荷兰的泥炭地还高出海面两米。人们为了耕种和开采燃料，排干了沼泽，土地因此逐渐下陷，如今低于海平面两米。

乌得勒支大学地理学家Tom Wils提出一种新方式——湿地农业(paludiculture)。它并非强行排水，而是种植喜湿植物，如芦苇、香蒲、蔓越莓和水稻。这些植物可用作建材或食物。被水浸润的泥炭会重新膨胀，并积累新的有机层，让地面慢慢升高。

目前，荷兰已有一家成功的蔓越莓农场采用这一模式。虽然湿地可能释放甲烷这种强效温室气体，Wils正研究如何减少排放，让“补地计划”不以加剧气候问题为代价。

他设想未来的荷兰不止是“风车与郁金香之国”，也能成为“再生地景之国”——城市与自然共存，既防洪又疗愈人心。

从亚洲到欧洲，从人工补水到湿地复育，人类正在学习如何与地球重新对话。或许未来的城市，不再是与大自然的对抗，而是与土地共呼吸的生命体。

当我们停止掏空脚下的世界，脚下的世界，也许就能重新升起来。

本文译自 snexplores，由 BALI 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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