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彻也枪杀前首相安倍晋三，引发震惊与复杂同情。三年后，他的审判揭示了日本社会对政治暴力、信仰操控与愤怒公义的矛盾情绪。
三年多前，山上彻也震惊了日本。他在光天化日之下枪杀了前首相安倍晋三。10月28日，他的审判正式开始。如今45岁的山上静静地坐在被告席上，低垂着目光。当检方详细叙述案发当天的经过时，他只是轻声回答：“全都是真的。我做的。”
那一幕仍烙印在人们的记忆中，安倍在竞选演讲现场倒下，周围人群的尖叫与混乱被定格成历史。但更出人意料的是，虽然大多数日本人谴责暴力，仍有不少人对凶手及其动机表示理解，甚至同情。这种情绪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反而在三年间逐渐沉淀，或许会在审判结果中留下印记。
既然山上已认罪，焦点便落在如何量刑上。按法律，他可能被判死刑。但辩方提出两点：其一，他用铁管和胶带自制的“枪”并不符合日本法律对枪支的定义；其二，他的过去充满悲剧。最终判决将由包括普通公民在内的陪审团决定，预计明年初公布。
山上的动机来自连串不幸。小时候，他的父亲自杀；母亲为了寻求慰藉，加入了“统一教”，并捐出约一亿日元，几乎让家庭破产。后来哥哥也走上绝路，这让山上彻底崩溃。他想要复仇，却无法接近教会领导，于是将目标转向安倍，因为安倍曾向统一教相关活动发送祝贺视频。
令人不安的是，暗杀似乎真的达成了他的目的。那一枪让早已淡出公众视线的统一教重新成为焦点。媒体挖出了教会与执政党自民党之间错综复杂的联系，七名内阁成员因此辞职。政府甚至启动程序，试图撤销统一教的宗教法人地位，至今仍在法律拉锯中。
这起案件也揭示了另一个隐忧：孤立、绝望的人可能以暴力作为最后的呼喊。日本的犯罪率向来很低，但单独袭击者的案例却在增加。2021年，一名装扮成“小丑”的男子在东京地铁上刺伤17人。山上曾在社交媒体上谈及观看这部好莱坞电影。出于担忧，日本警方今年成立了首个“单独袭击应对部门”。
然而，比起这些安全层面的警戒，更令人警醒的是一种更深层的社会心理：日本人对政治暴力的潜在宽容。人们开始在“凶手”和“受害者”之间犹豫不决，有人甚至选择站在前者一边。
英国贝尔法斯特女王大学社会学家Ushiyama Rin指出，这种现象并非日本独有。她提到美国的路易吉·曼尼奥尼案，他因涉嫌枪杀保险公司高管而被部分民众视为“人民英雄”。在这些事件中，人们对受害者所代表体制的厌恶，往往超过了对谋杀本身的道德反感。
在山上彻也审判首日，法院外聚集了支持与反对的人群。一位七十多岁的女性说：“当然我们不能赞同恐怖行为，但要理解促成这一切的背景。”而另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声音更为激烈。她的母亲也曾被统一教吸干积蓄，她说：“我知道这么讲不合适，但他就是我的英雄。”
这句话像一面镜子，映出了一个矛盾而复杂的社会。一个在秩序与压抑之间摇摆的日本，一个对暴力既厌恶又隐隐共鸣的日本。在山上彻也的沉默背后，人们也许看到的，不仅是一个杀手，更是被信仰、家庭与制度碾碎的灵魂。
他举起的，不只是枪，也是一面让整个国家照见自己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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