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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想当然地认为，日常的读读写写也实在太简单了吧。英语字母表才26个字母而已。如果某天因为政治原因，贵国文字的书写体系(或手写方式)发生了改变呢？大大小小的城市乡村，虽然说着同样的语言，但用于书写的文字却大相径庭。蒙古就经历过这种境况：20世纪期间，蒙文的书写体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该国文字的使用者们不时头痛至今。

我(原笔者)在日本结识了很多洋人，其中也有日文说的滚瓜烂熟但一阅读就死菜的第三代移民。 有个盆友的故事很能说明问题：她回到老家，从父母家那边学会了保加利亚语；一次她跳上当地的出租车，自信熟练地爆出家庭住址的时候，司机惊讶地看着她：写着那个地址的路牌就在旁边。但她实在不认识那些异国文字。

如果你旅居大和国，日语的口语部份会是容易掌握的部份。但要弄懂生活中随处可见的2,136个和制汉字(注:日语中的汉字,Kanji)，你可真得下一番功夫了。这还不算随着人名、地名变化多端的同义异形字。日语聊天大丈夫的洋人们，请试着读一读各类标识和菜单，或可挑战更有难度的日文报纸。本土居民亦然。在手机上一通比划，仍不知如何写出某个和制汉字的日本人真不是少数。

住在某地，却读不懂当地的文字可真是苦恼。书归正传，在大蒙古国，阅读确是一件麻烦的事。

“母上，我爲什么要学两种不同的文字?”

现代蒙古语中，并存的书写方式有两种。其一为传统竖写蒙文，如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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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为横写的西里尔文字，如下：

Монгол Кирилл yсэг

西里尔字母拼写法现用于蒙古共和国，而传统竖写蒙文用于接壤的内蒙古自治区(中华人民共和国)。你可能会认为，西里尔字母拼写的蒙古语和俄语很相近，但从语法上讲，它和日语有更深的亲缘关係。

传统蒙文要追溯到公元1204年，回鹘人掌印官塔塔统阿(Tatar-Tonga)被蒙古人抓获后，成吉思汗非常嘉许他忠于国家的行为并绶之同等官爵，由此蒙文诞生于回鹘文字。开始是横写，后来变成了竖写。对此蒙古人的解释是，需要在马脖子上书写的时候，竖行更加方便。

不过，该世纪末叶，元太祖忽必烈(成吉思汗的世孙)另製了“八思巴字”，并令之通行。这是种错综複杂的书写方式，是由忽必烈的国师，来自西藏的僧侣洛哲坚赞·八思巴(Phagspa)创造的。他野心十足，期冀通过这种文字为元朝境内的汉语、藏语和蒙语带来统一的书写沟通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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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368年，元朝覆灭，随着蒙族人撤退到了草原，八思巴字也一并退出通用体系。回鹘式蒙文又回到人们的生活中。八思巴字消失如此迅速的原因，在于此种文字的创作源于贵族王室的生活和语言，而和老百姓的日常生活距离太远。

约600年后，蒙文遇到了另一个转折点：从1921年革命苏联爆发开始，到1924年蒙古共产主义统治之下。制订了一套将蒙古字母转写为拉丁字母的方案，并且出版了一些书籍和报纸(#当今世界上所有的文字中，除了汉字、日文、韩文以外，全部是腓尼基字母的后代，所以可以互相转写)。

“全世界的工人阶级们，联合起来！” 在苏联政治压力下，海报以两种文字印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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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1924)，蒙古境内识字率不到10%。 蒙文被认为是迂腐落后的，拉丁西里尔字母被命名为“革命先进的”书写体系。汰旧立新的思潮下，传统宗教式课堂也给新式教育改革让了路。

# 注：拉丁字母和西里尔字母是姐妹字母，都源于希腊字母，前者流行于天主教及新教国家，后者流行于东正教国家。

从1930年开始的十年间，蒙文全面转化为西里尔文的尝试一浪接一浪。此间反对的力量也很强韧。之后几年斯大林主义红色恐怖时期降临，坚持蒙文书写将被认定是“保皇派”。人们爲了保命，不得不接纳文字的全面西里尔化。

在1941年2月，政府官方宣布全面启用西里尔文字。但一个月后，同一波官员推翻了之前的决定，(受苏联影响，废除了拉丁语转写方案，改为俄语的西里尔字母)宣布以俄文西里尔字符书写的蒙语才为法定文字。他们明显受到了来自莫斯科的巨大压力。

1950年开始的十年间，中国辖下的内蒙古也开始考虑使用西里尔文字。但随后中苏关系破裂，这一文字改造运动迅速宣告破产。

苏联解体期间，莫斯科的控制变松。相应人们也逐步恢复了对传统的尊重，文化复兴指日可待。废除西里尔文字、恢复蒙文的文化运动展开。1992年9月，蒙古的小学从一年级开始教授蒙文书写。万幸中的不幸是，在小学生们升至三年级的时候，西里尔文字又复辟了：面对当时严苛的国民经济状况，政府决定撤出支持蒙文竖写教学的财政开支。

以国界划分文字

最终的结果是，大蒙古国和内蒙古的人们说着同样的语言，但文字的使用泾渭分明。这样的境况很可能会一直存在下去。

国境划分文字的现象，在世界上很普遍。获得独立的国家，很多都想同时获得语言文字上的独立，以区别于其压迫者、殖民者。这种情况在接壤的国家间尤甚。在蒙文的历史变迁中，政治的因素尤为突出：变革不是民众自发的意愿，而是国内外政治力量博弈而导致。下次你再遇到一个不知道如何念的字词，可以想想蒙文多灾多难的历史，心情就平复了。

本文译自 RocketNews24，由 熊既 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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