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弗吉尼亚州库尔佩珀县的国家视听保藏中心的普克德园区 JARED SOARES FOR WIRED

如果这部电影胶片是罕见的、易燃的,并且是1951年前摄制的,那它就有很大机会最终落到乔治·惠勒曼的工作台上。或者更具体的说,在他的某一个保险库中。从1903年《火车大劫案》的原始拍摄底片,到哥伦比亚、华纳兄弟和环球等大制片厂的早期作品,惠勒曼作为国会图书馆普克德视听保藏园区的硝基胶片保险库经理管辖着超过16万盘易燃的电影宝藏。而每个星期新胶片卷盘都会成桶地出现。

[-]
存放硝基胶片保险库的走廊。这里保存的胶片中有《弗兰肯斯坦》的原始胶片卷盘。JARED SOARES FOR WIRED

通过私人捐赠结合官方购买的途径来到图书馆,这些硝基胶片只代表了馆藏的一百四十万部电影、电视和视频记录的一小部分。但他们毫无疑问是最古老和最重要的那一批。所以这124个冷藏保险库沿着走廊紧挨着惠勒曼的办公外一字排开。“这有些让我想到《恶魔岛》里的单独禁闭,看上去非常严重。”他说着打开了哥伦比亚电影公司B级电影保险库的门。

[-]
胶片专家Rich Hincha在检查和修复电影。JARED SOARES FOR WIRED

这种严重程度有一个连史提夫·麦昆都会赞同的重要目的。虽然硝酸纤维素可以是一种非常结实的长期存储介质(那里有一卷来自1891年的爱迪生实验室的实验性胶片),它却的确有一些独特的不良属性:它会爆炸,也会腐朽,还会着火。这些都只需要一点点的触发。此外,它燃烧并不需要氧气(它碰巧自带氧化剂),一旦它开始燃烧就扑不灭,而且它变质时散发出一氧化氮,这会导致一种自催化反应,使它更快变质。

为了防止发生这些事情,一些预防措施必须被采取。卷盘被灌混凝土的钢架单元彼此分离,保险库保持在凛冽的4°C和30%相对湿度下,三套火警探测系统能保证一旦不可想象的事情确实发生了,会以13.6个大气压在保险库两边喷水,(希望能够)避免其它胶片也被引燃。

今天,惠勒曼想给我看看另一种不那么令人不安的火焰——105年前记录在一条硝化赛璐璐胶片上的火焰。这卷胶片是图书馆最近用一千五百万美元年度预算购买的35毫米拷贝收藏的一部分,代表着惠勒曼所谓的“胶片保存的圣杯”。当他把小放大镜放到一格胶片上时,我能看到那看上去像是一个燃烧的怪物从一个大桶中升起。这个影像来自《爱迪生的弗兰肯斯坦》——爱迪生制片厂1910的推出的电影。这不仅是玛丽·雪莱《弗兰肯斯坦》的第一次电影改编,还是这部电影唯一现存的已知拷贝。

[-]
JARED SOARES FOR WIRED

惠勒曼解释说这个怪物实际上是导J. Searle Dawley在一个木偶上点火、拍摄,然后倒着放映使它看起来好像是在从一桶烂泥中渐渐升起。尽管来自一个多世纪前——更不用说在某个电影收藏家的地下室里度过了很多年代——《爱迪生的弗兰肯斯坦》看来状况好得令人惊讶。尽管如此,和每星期送到普克德园区的其它两三万件物品一样,它即将经历一个重度保存过程——可能会需要数年的精力并花掉上万至十万美元不等。

[-]
硝基胶片专家Larry Smith把一盘胶片放回库存。JARED SOARES FOR WIRED

保藏和保护

如果你是一个有囤积倾向的电影发烧友,那普克德园区就是人间天堂。图书馆的首要任务之一就是为未来世代永久保留美国的记忆。这意味来到普克德园区的一切——电影胶片、录像带、手稿、海报、剧本、音乐、朗诵和无线电广播录音,以及最近加入的视频游戏——永远不会被拒之门外。

当东西比你的处理能力更多时这并不容易。“我们收到的材料和必须处理它们的工作人员不成比例。”活动影像区策展人罗布·斯通承认道,“这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人们会说‘那不要接收好了’,但有些东西我们如果不接收,它们就会被毁灭。我宁愿一件东西要等上十年才能得到处理,这样十年后就有人能看到它,而不是永远不能。”他说。

[-]
JARED SOARES FOR WIRED

一走进正门你几乎立即就会面对这种吸纳一切哲学的现实。有装满Jerry Lewis和Ernie Kovacs私人电影收藏的热缩膜密封的盒子,有来自五十年代的冷僻民防电影,告诉你如何通过保持你的房屋院落清洁来在核浩劫浩劫中生存下去,有这个夏天最新大片的35毫米拷贝(用的聚酯胶片而不是硝基)。甚至还有一座205个座位的艺术装饰风格剧院可以放映硝基胶片电影和现代数码电影。

[-]
放映室。JARED SOARES FOR WIRED

我去园区参观的这天,图书馆的活动影像区主管麦克·马香已经在我面前的小桌子上整齐地排列好了106年的活动影像历史。“普克德持股公司”的这个样本包括史派克·李1983年纽约大学硕士论文电影的原始录像带《乔的理发店:我们剪头》,这是第一个有录像带的彩色电视广播节目(也是收藏中最古老的录像带),还有第一个送到图书馆试图注册版权未遂的数码电影包 (基本上就是块硬盘):贾斯汀·比伯的《永不说不》。(未遂是因为硬盘被加密,而图书馆不能收录加密数码材料。抱歉,丁日粉们)

所有这些物品都保留在苍翠的普克德园区这里。园区被弗吉尼亚州库尔佩珀县最高山坡小马化腾山(其实并不是很高)环抱着,包括四幢建筑物占地共3.9公顷。这并不是说你在附近走过时就会注意到它们:园区大部分建在地下。这是因为从1968年至1993年该设施担任了美国东部的末日货币掩体。美联储在这个防弹防辐射掩体内保存了几十亿美元,以便一旦核攻击发生后,能用来启动密西西比以东的经济。

[-]
胶片专家Rich Hincha在放映室里装载一卷胶片。JARED SOARES FOR WIRED

值得庆幸的是,重启用款从没派上用处。在冷战结束退役后,该设施空置了好几年,直到慈善家大卫·伍德利·普克德(惠普创始人之一的儿子)开进来,改造它,并把它作为超级花哨的礼物交给国会图书馆。

保存中的政治

今天,普克德园区是另一种国宝的家园:超过六百万部电影胶片、视频、录音,及其支持剧本、海报和照片。许多材料都来自美国版权呈缴系统,它要求制片厂把电影和电视剧的硬拷贝直接邮寄到位于国会山的版权局。但个人捐赠也是这里收藏的重要组成部分。NBC最近向图书馆捐赠了他们对肯尼迪遇刺的完整报道共122盘。而鲍勃·霍普本人的个人电影收藏汗牛充栋,以至图书馆专门在国会山托马斯·杰斐逊大楼修建了鲍勃·霍普画廊。

[-]
胶片专家Michael Hinton使用一台Treise公司机器处理黑白胶片后在卷盘上作标记。JARED SOARES FOR WIRED

决定保留什么、以什么顺序保留则是另一个问题,还经常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国家电影保存法》提供了一些很一般的指导。每年国会图书馆(詹姆斯·贝灵顿馆长)提名25部“文化上,历史上或者审美上显著”的电影到国家电影登记处(NFR)。这些电影必须已上映至少十年,由公众提名数百部,最终由图书馆馆长和国家电影保护局敲定。到目前为止,有650部作品获得登记,内容包罗万象从2014年的参评片《谋杀绿脚趾》和《Pixel台灯》到1901年麦金莱总统的就职片段[译者:原文如此,历史上似乎应该是麦金莱1897年,罗斯福1901年]以及1912年的《A Cure for Pokeritis》。不是所有的NFR入选作品都需要保存(保存也不是获登记的先决条件),但对获得登记的,普克德往往是它们最好的(有时是唯一的)希望。

“我们专注于被称为‘孤本电影’,或者并非由富有的工作室所拥有的电影,”国家电影保护局协调员史蒂芬·莱格特说道。这些独立电影、默片、短片、教育片和纪录片因为美国电影保存的工作方式而经常没有一个保存监护人。因为其他的存档单位(如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乔治·伊斯特曼公馆、加洲大学洛杉矶分校,以及学院电影存档)依赖拨款资金,这也意味着他们基本上被迫使去保存那些能吸引拨款的作品。所以,基本上知名的流行电影被保存,其余的却经常遭忽略。

[-]
胶片保存专家拷贝和检查员Liz Stanley使用一台BHP公司的接触拷贝机制作一卷胶片的拷贝。JARED SOARES FOR WIRED

用马香的话来说是这样的:“这很好地佐证了这样的事实——在大多数电影存档馆之中(特别是在美国的)只有我们能够把保存资源投入到利润微薄或全无的影片中。”

这并不是说普克德就只能捡别家挑剩下的。马香很快就指出,他们处理过希区柯克的《辣手摧花》、《深闺疑云》、《海外特派员》和《海角擒凶》,最佳影片获奖片如《西线无战事》和《一夜风流》,以及从《两傻大战隐形人》到《胜利之歌》的一大批国家电影登记处作品。

虽然每一部影片的保存有其自身独特的挑战,这个过程不可避免地从三楼开始。

[-]
胶片专家Rich Hincha在检查和修复电影。JARED SOARES FOR WIRED

保存的多种途径

普克德实验室任何时刻都在同时研究几部不同作品,各自处在不同的完成阶段。在我访问期间,这个名单包括《两傻大战隐形人》;一部单本有声电影《一个人的烦恼》;一个 1951年的杜肯汤广告(巴斯特·基顿主演);以及弗雷德里克·怀斯曼1967年关于布里奇沃特州立犯罪精神病院的纪录片《提提卡失序记事》。

对于一部电影作品,有几种保存途径可以采取。像《两傻大战隐形人》这些需要完全的光化学保存。这意味着从原始的摄影机负片(通常严重损坏)制作全新的保存元素,包括一个新的负片拷贝。对于其它胶片,图书馆会用化学方法保存胶片,然后止步于负片或细颗粒母片。

[-]
Smith展示硝基储存保险库里的一卷胶片。JARED SOARES FOR WIRED

“在这些情况下我们不会制作一个可以在影院放映的拷贝”马香说,“相反我们会把负片或细颗粒母片扫描进我们的系统,然后数字文件就变成了我们的访问副本。”

他说对于图书馆认为不会再有多少影院上映机会的影片,这是典型的做法(事实上:普克德的很多胶片其实有一个免费出借计划)。其他途径包括仅数字化扫描硝基胶片。16毫米胶片经常用这种做法,这种格式的胶片已经不再保留了。

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几乎所有标记要保存的电影胶片首先在全氯乙烯浴中清洗以暂时填补划痕。然后一名检查员花几天(有时几星期)把整卷胶片放在台面上逐格仔细检查,用胶带、美工刀、齿轮、接片器修复每一个细小裂缝和开口。

[-]
光台上的电影负片。JARED SOARES FOR WIRED

“这是从未得到大书特书的部分,”斯通说,“但如果不做它,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这是整个项目的幕后部分。”

下一步胶片被送进一个定时套件,在那里被校色,随后再经历各种其他阶段,包括被扫描、重制拷贝,处理它们的机器是前沿和古老的独特混合。

总而言之,保存过程时间不等,可以从几个月一直到十年——《西线无战事》就是这样的。

[-]
录像保存专家约翰·格兰丁监视电视节目的数字化迁移。JARED SOARES FOR WIRED

录像带保存又是另一种不同的生物,而且往往更加简单和自动化的。这点从进入普克德视频室的那一刻起就很清楚了。陈列着人类已知的每种磁带播放机——包括一英寸机器、DigiBeta、Betamax、DVCAM和Hi8——这里就是一切被数字化的地方。在一台机器上方的小屏幕上我可以看到正放着一集《哈契特法官》真人秀,而4台 SAMMA换磁带机器人则在屋角里对¾英寸和VHS录像带狼吞虎咽。这个自动化系统随时都在运行,已经数字化了超过五十万个电视和视频节目。

[-]
用来保存视频的卷盘。JARED SOARES FOR WIRED

特别是对于录像带,及时数字化的策略是关键:许多来自七八十年代的格式已经开始腐败,房间中间满坑满谷的装满用完的磁带的箱子就是例证。“对于¾英寸和VHS录像带,它们的预期寿命已经到头,”斯通说,“有些带子已经放不出了,所以它基本上是一个不可行的格式,再把它们放回架子上去是没有意义的。再过几年,它们就将只是一些塑料疙瘩。”

零和壹

回到一楼,马香打开轰鸣着的服务器机房的大门。所有在楼上从录像带里生成的JPEG 2000和MPEG-4文件最终交付到这里被消化。图书馆目前拥有8PB字节(那是八百万个1GB)的文化历史,而且一直在添加更多。

“今天正被数字化的一切首先会被推进一个禁运空间,隔夜后交付给这些1TB和5TB的磁带,”我们看着服务器里面一个抖晃着的机械臂在插入和移除磁带时马香告诉我。

[-]
一个胶片专家的桌面。JARED SOARES FOR WIRED

这里也恰好是国会山阅读室的主要接入点,通过121公里长的光缆直接连接华盛顿特区。当一个研究人员来到阅读室,他们可以看到一个给定的录像带是否已经被数字化,或者他们要找的音频或视频是否有一个数字替代品。如果他们想收听或观看,他们也能知道文件是否在网上立即可用。

马香说,因为文件很小,图书馆数字化的大多数音频文件都是立即可用的,。视频文件较大,所以普克德使用了缓存系统。这实际上是那些忙碌的机械臂的用处——抓起存储QuickTime文件的各个磁带,把它们放进磁带机,再把文件发送去磁盘服务器。一旦到了那里,它穿过光缆抵达那里的高速缓存,同时提醒研究人员。

总共的等待时间?三分钟。

“我还是无法相信这一切真能工作得这么好。”马香说。

本文译自 wired,由 王丢兜 编辑发布。

[ 广告 ]
赞一个 (7)

PREV :
NEX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