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系列: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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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שלום

我的祖父在波兰城市克拉科夫外的一个农场长大。恶性胃癌在几年前带走了他。在去世前的几天,祖父坐在他的旧摇椅上,把我叫到他身边。他用那熟悉的波兰口音说‘我那时登上去纽约的船,就决定要把这个故事留在家乡’

他对我说,但没有看我,只是低头望着手里那杯黑咖啡。‘但已经七十年了,我希望见上帝之前,把这个故事告诉你...’

‘我出生在一个古旧荒凉的小镇,那里没被纳粹占领,能勉强容身。我与父母和两个弟弟Michal、Igor住在一个两房的农舍。很遗憾,你没能认识他们。言归正传,Michal和Igor是双胞胎,准确来说是同卵双胞胎。因为得知纳粹对双胞胎的执念,虽然房子很偏僻,也是镇里唯一没被纳粹占领的,日子还是被迫过得很谨慎。为了远离被占领的城镇,我们每顿饭基本只吃自家家禽和鸡蛋,还有妈妈在厨房凑合着端出的任何食物。很艰难,但我们还是活了下来’

‘最让我困惑的是因为Michel和Igor当时还小,父母要照料他们,我只好睡在地下室。那里很冷,只有一扇让月光透进的小窗。所以我经常熬到睁不开眼才下去睡觉,那就不用在床上辗转了。难眠的晚上我会望出窗外,透过狭小的空间看着菜园和那口大枯井。在战火中,这是我唯一的消遣。窗外通常很无趣,但偶尔我能瞥见一家人,或者只是一个男人、一对情侣,偷偷潜行到我家前门。他们看起来仓促和恐惧,有时还穿着破烂的制服。随即而来的是拍门声和凄厉的惨叫,乞求我们开门。然后父母会争论该不该让他们进来’

祖父调整了一下坐姿。

“‘听我说,儿子,我们不认识他们,这里很靠近奥斯威辛集中营,那些应该是逃难者’”

‘那你父亲让他们进来了吗?!’我急着问。

‘没’祖父说‘被发现的话,我们都会被处决。纳粹不喜欢波兰人,但已经放过了我们。我们可以藏起Michal和Igor,但不可能藏起另一家人。父亲这样做是为了我们。’

‘战争持续着,越来越少人在半夜出现在菜园。但我们的家禽和蔬菜开始无故消失。失去唯一的食物来源会让我们的生活无以为继。父亲觉得是那些逃难者做的,所以在家园外建了一道围栏。尽管如此,家禽还是继续失踪。它们没被宰杀,而是单纯地从笼圈里消失了’

‘一晚,我决定不让自己睡着,试着搞清楚这回事。我抵着倦意,等到凌晨,在微弱的月光和雨水中,我瞥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跑过菜园。我赶到楼上告诉父亲,然后他拿着刀跑了出去,那是家里唯一负担得起的防卫武器。但我们没看到任何人,任何东西’

‘第二天,我们还是发现了一些东西。在被雨水淋湿的泥土上,有一些由笼圈踏向枯井的脚印,而且是光脚的,不是鞋印。父亲同情这个无处容身的人,给他留了字条,表明我们会在两天后封井,让他尽快离开’

我不耐烦地等待祖父告诉我这个人的命运。

‘那晚,当时正值严冬,我突然想到拿张毛毯到井下。父母睡着后,我偷偷溜出去,友善地往井下喊,向那个可怜的人表明自己没恶意,然后开始紧靠着石墙上的短桩缓步走下去。到了井底,我闻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味。我从裤兜拿出父亲的手电,想照向那个人,才发现枯井非常大。毕竟它曾是镇里每个家庭的水源,虽然那些家庭都不复存在了...’

‘但我没看到有人,只有...只有一个洞,那是枯井的石墙崩裂出的缺口。在那宽两米多的洞里不止一人,那是一个家庭,但他们瘦骨嶙峋,像是某种只有骨骼的生物。手电的光从那个男人凹陷的眼睛和土灰色的脸上反射过来,他的脸上布满血迹和脏乱的鸡毛。腐烂的鸡只堆在一个女人、男孩和女孩的身边。那两个小孩应该还不到五岁,看起来已经死了几周。那个不似人形的男人,凝视着手电的光,我也看着他,但没法动摇他的目光。我不害怕,因为他看起来没有攻击性,只是一声不吭地蹲在他爱人的腐尸旁。原来鸡血是他的水源,他也没吃鸡肉’

‘他眼神空洞,没有任何人类的神情。我猜他应该是无法接受家人死去的事实,才给他们带食物。我把手电照到她女儿的尸体上,他才转过头。他看着她,靠近她坐下来,一直看着...’

“‘你能离开了,我会打开围栏让你逃出去。我的父亲明天就会封了这口井’我对他说。”

“‘请马上离开’他对我稚嫩的提醒不为所动。”

‘那时我想还是爬出去离开枯井比较好,希望那个男人会随着我一起出去,然后逃走。我开始爬上去,手电的光最后一次照向他...’

‘你看到了什么爷爷?’我焦急地问。

‘他眼中的泪,他重拾的人性。看到一直被黑暗笼罩的死去的女儿时,他终于回过神来。他才知道一直喂养已经不是他的家人,而是他们的尸体...’

那晚,雨又下了...

本文译自 reddit,由 Rick 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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