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精神病院连锁巨头Acadia Healthcare以强留患者的方式以牟取保险报销，其股价自疫情以来翻倍。调查发现，Acadia Healthcare在19个州的医院中，数十名患者、员工和警官报告称，该公司违法拘留患者。尽管有些患者在紧急情况下寻求精神健康护理，但最终却被Acadia强留。Acadia的这种做法不仅违反了患者的民权，还导致了患者的进一步伤害。

一个模糊的判断

Acadia Healthcare于2005年由金融家Reeve B. Waud创立，起初发展缓慢。但2011年公司上市并开始大规模扩张。

时机恰到好处。在接下来的几年里，Acadia从奥巴马医改中获益，该医改要求保险公司承保心理健康服务。如今，Acadia在全国拥有54家住院精神病院，共有5900张床位。

它通过各种方式填满这些床位。Acadia直接向潜在客户推销，鼓励他们“跳过急诊室”。该公司与警察和急救人员等建立了关系，希望他们能将患者带到Acadia。

Acadia还向因寻求心理健康护理而挤满患者的医院急诊室的工作人员推销自己。业务发展团队向医生和其他医院工作人员进行销售拜访，分发宣传册，并大肆宣传Acadia员工的专业知识及其接纳困难患者的意愿。有时，他们还带着甜甜圈。

在一些州，Acadia派出了团队到人满为患的急诊室，帮助他们确定患者是否需要住院。这些被称为评估员的员工本应保持客观。但一些人表示，当他们建议将患者送往其他精神病院时，Acadia会责骂他们。

Valerie McGuinness，一名直到2019年还在Acadia担任评估员的人说，“存在着持续的压力，要求将患者送到Acadia的设施。”

她的同事Gwyneth Shanks也表示同意，称这“感觉非常不道德”。

Lakeview Behavioral Health医院(位于佐治亚州，是Acadia的一家设施)前人力资源总监LeDesha Haynes表示，当医院有空床时，“评估员总是受到压力，被告知要四处搜寻”。她补充说，“他们的判断被蒙蔽了”。

Acadia发言人Blair先生表示，在急诊室使用评估员是行业标准做法。他说，是急诊室医生，而不是评估员，决定患者是否以及在哪里住院。

《纽约时报》还确定了八起Acadia拘留自愿入住但随后改变主意的人的事件。

其中一位患者是印第安纳州的一名医院工作人员，她要求匿名，因为她不想公开自己的健康问题。她在一所印第安纳州的Acadia医院寻求治疗，但当她要求离开时，却被强行扣留，根据向州检察长提交的投诉。她的父亲去法院后，她才被释放。

另一位是退休的城市雇员，她要求《纽约时报》用她的首字母T.B.来称呼她。2021年3月，她感到沮丧，去她的医生办公室寻求治疗师的推荐。那里的护士为她提供了几个选择，包括参观位于她家附近的佛罗里达州福特迈尔斯市的Park Royal(一家Acadia医院)。她说，Park Royal的一名员工告诉她，为了接受治疗，她必须自己签字入住。她安排丈夫晚上从医院接她。

但当T.B.试图离开时，Park Royal拒绝了；六天后，在她的丈夫去了法院并命令她释放后，他们才放她出去。

使用流行语

一旦Acadia将患者带入医院，它经常试图将他们扣留到保险失效为止。

Acadia竭尽全力说服保险公司，患者应该尽可能长时间地住院，通常大约五天。

为了做到这一点，Acadia需要证明患者不稳定，需要持续的密集护理。前Acadia高管和10个州的工作人员表示，员工被教导在患者的图表中使用某些流行语，比如“好斗”，以证明这一点。

例如，2022年，州检查员批评了宾夕法尼亚州里丁的一家Acadia医院，因为该医院指示工作人员在患者的图表中避免使用“冷静”和“顺从”等形容词。同年，俄亥俄州和密歇根州的Acadia医院的员工向州监管机构投诉称，医生在患者的病历中写了虚假陈述，以证明继续住院的合理性。

在密苏里州的一家Acadia医院，三名前护士说，高管们向他们施压，要求他们将保险即将到期的患者标记为不合作。然后，Acadia员工会向保险公司争辩说，这些患者还没有准备好离开。有时，护士们说，他们会因为患者没有吃完一顿饭或跳过团体治疗而写报告。

一旦Acadia为患者赢得了更多的保险日，它通常不会在保险到期前释放他们，数十名前Acadia高管、精神病学家和其他工作人员表示。

“如果有剩余的保险日，那个患者就会被扣留，”Jessie Roeder说，她于2018年和2019年在佛罗里达州的两家Acadia医院担任高管。

“一种快速的恐惧感”

根据州法律，患者通常必须对自己或他人构成迫在眉睫的威胁，才能被强行拘留在精神病院。即便如此，医院也只能拘留患者几天，除非患者同意延长住院时间，或法官或医疗专业人员确定他们还没有准备好离开。

在佛罗里达州，强行拘留患者的期限为72小时。要延长这段时间，医院必须获得法院的批准。

Acadia的北坦帕行为健康医院找到了一种利用这一规定的方法，现任和前任员工说。

根据《纽约时报》对法庭记录的分析，从2019年到2023年，北坦帕提出了超过4500份延长患者非自愿住院的请愿书。

仅仅提交一份请愿书就允许医院合法地扣留患者——并向他们的保险公司收费——直到法院的日期，这可能是在提交请愿书后的几天。Acadia发言人Blair先生说，这通常是必要的，以便提供足够的护理来稳定患者。

法官只批准了北坦帕的54份请愿书，约占总数的1%。

学校社会工作者Kathryn MacKenzie最近搬到了坦帕，还没有当地的精神科医生。2020年8月，她去急诊室检查她的双相情感障碍处方。一名急诊室医生将她送到了北坦帕行为健康医院。

一旦到达那里，MacKenzie就被收治并强行扣留，尽管她的医疗记录表明她没有自杀或伤害他人的感觉。

根据法庭记录和她的母亲Jane Robertson的说法，从她进入设施的那一刻起，MacKenzie就一直在恳求被释放。

“上帝请尽快把我送回我妈妈身边，”MacKenzie在她在住院期间保存的一本日记中写道，这份日记《纽约时报》进行了审查。“每次锁着的门打开和砰的一声关上，我都感到一种快速的恐惧。”

医院没有释放她，而是去了法院，寻求延长她的住院时间。

在她等待听证会期间，Acadia每天向她的保险公司收取约2200美元的费用，账单记录显示。在听证会开始前不久，Acadia同意释放她。Acadia因六天的住院向她的保险公司收取了13200美元。

Robertson女士说，她的女儿已经害怕寻求帮助，因为她担心自己会再次被困在里面。(MacKenzie后来起诉了Acadia并达成了保密的和解。)

非自愿的住院也对其他患者产生了持久的影响。密歇根州的一名妇女在接受采访时说，她在被拘留期间失去了工作。犹他州的一名男子说，自从2021年在一家Acadia设施被拘留了一周后，他就害怕寻求帮助。

佐治亚州的一次突袭

2019年12月，50多名警察突袭了位于亚特兰大北部30分钟车程的一个办公园区内的Acadia精神病院Lakeview Behavioral Health。

根据警方记录，警方在对医院进行了多次事件调查后展开了此次行动。

前一年1月，一名住在Lakeview的男孩被带到附近的急诊室。他身上有这么多瘀伤，工作人员怀疑虐待儿童。几个月后，警察目睹了三名Lakeview员工袭击一名患者。在接下来的六个月里，他们采访了数十名患者，这些患者说他们被强行拘留或看到患者，包括儿童，受到袭击或忽视。

全国各地的卫生检查员都因类似问题而批评Acadia，包括未能提供适当的医疗护理和忽视患者。Acadia今年关闭了位于犹他州的Highland Ridge医院，此前州监管机构调查了数十起强奸和袭击事件的报告。2022年，田纳西州的检查员批评Acadia，因为该公司在医疗记录中虚假地声称孟菲斯的一名患者每15分钟就被检查一次。他死后几小时，人们发现他处于尸僵状态。

Lakeview的突袭并没有导致任何指控。

大约一年后，住在佐治亚州奥科尼湖岸边的富婆Kim Lupton来到了亚特兰大皮埃蒙特地区医疗中心的急诊室。几个小时前，她说她确信有人试图毒害她。她游过一个狭窄的海湾，来到了邻居家的院子，邻居叫了一辆救护车。

皮埃蒙特的医生确定Lupton女士有妄想症，但没有自杀或对他人构成威胁，根据她的医疗记录。

但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仍然在皮埃蒙特的她，被Acadia雇佣的评估员接见了。他们建议将Lupton女士送到精神病院，她的记录显示。

Lupton女士说她想回家。然而，不久后，她被带到一辆面包车里，驱车一个多小时到达了Acadia的Lakeview设施。到达那里后，根据她的医疗记录，Lupton女士神志清醒，并反复要求离开。

Lupton女士的一位朋友打电话给私人调查员Doug McDonald，他最终带着律师的一封信出现在Lakeview。这封信说，根据佐治亚州法律，Lakeview还没有对Lupton女士进行精神科评估。

Lakeview召唤了一名精神科医生，他同意释放她，根据Lupton女士对Acadia提起的诉讼。她已经在那里呆了四天。

McDonald先生说，当他在停车场等待接送Lupton女士时，另一名女子走近他。她的十几岁的女儿也被困在里面。

对Acadia的调查

联邦和州当局定期对Acadia及其主要竞争对手Universal Health Services进行打击。2020年，UHS同意支付1.22亿美元，以解决司法部对其是否为不必要的住院费用开具账单的调查。(UHS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

今年，Acadia表示已初步同意解决司法部对包括患者住院是否具有医疗必要性在内的类似调查。

本文译自 The New York Times，由 BALI 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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