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检测软件误判频发，学生为自证清白录屏数小时、保存编辑记录。诚信学子陷入焦虑，学术环境因AI作弊风波而扭曲。

23岁的 Leigh Burrell 是休斯敦市区大学计算机科学专业的二年级学生。开学几周后，她收到一条令人心跳骤停的通知：在一门必修写作课上，她的一篇模拟求职信作业被判零分，理由是教授怀疑她用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代写。“我心跳都停了，”她回忆道。然而，《纽约时报》查阅的谷歌文档编辑历史显示，她花了两天时间起草和修改这篇作业。尽管如此，Turnitin 公司提供的反剽窃服务仍将其标记为人工智能生成文本。

为了挽回成绩，Burrell 陷入了一场漫长的申诉。她向英语系主任提交了一份15页的PDF，包含带时间戳的截图和写作过程笔记，最终才恢复了分数。这场风波让她深刻体会到，即使是诚实的学生，在人工智能作弊阴影笼罩的学术环境中，也可能步履维艰。下一次提交作业时，她上传了一段93分钟的YouTube视频，记录自己的写作全过程。“这很烦人，但为了安心，我必须这么做，”她说，语气中透着无奈。

人工智能工具如ChatGPT正在重塑教育生态。根据皮尤研究中心去年的调查，26%的青少年承认曾用ChatGPT完成作业，这一比例是前一年的两倍。学生用人工智能撰写文章、解决编程问题，迫使教师们四处寻找对策。然而，人工智能滥用及其不完善的检测系统，也让守规矩的学生深受其害。高中生、大学生和研究生在采访中坦言，他们常担心自己的原创作业被误判为人工智能生成，面临严重的学术后果。

为了自保，一些学生采取了近乎自我监控的极端措施。他们在做作业时录制数小时的屏幕视频，或刻意使用能详细记录按键历史的文字处理器。18岁的旧金山高三学生 Sydney Gill 分享了自己的经历：2023年末，她参加写作比赛的一篇文章被误判为人工智能生成。此后，她在撰写大学申请文书时总是疑神疑鬼。“这不算改变人生，但绝对影响了我未来的写作方式，”她感叹。

研究进一步印证了学生们的担忧。《华盛顿邮报》和《彭博商业周刊》报道，人工智能检测软件近年来成为热门行业，却常常误判原创作品。马里兰大学的研究人员测试了12款检测服务，发现它们平均有6.8%的时间错误地将人类文本标记为人工智能生成。研究作者、计算机科学副教授 Soheil Feizi 直言：“目前的检测器尚未成熟到可用于学校检测人工智能剽窃。” Turnitin 公司2023年承认，其软件误判人类句子的概率约为4%。OpenAI 的一款检测程序因9%的误判率，仅运行六个月便被终止。

学生们开始反抗。29岁的 Kelsey Auman 在布法罗大学公共卫生硕士项目毕业前一个月，被告知三份作业被 Turnitin 标记为人工智能生成。她联系了20人班级中的其他同学，发现五人收到类似通知，其中两人毕业被延误。Auman 惊恐自己可能无法按时毕业。她在ChatGPT普及前就完成了本科学习，从未想过要为自证清白而囤积证据。“你以为只要认真完成作业就没事，直到发现并非如此，”她说。经过与教授面谈和与学术诚信办公室的长篇邮件往来，她最终顺利毕业，未被指控学术不端。

Auman 发起的在线请愿书呼吁布法罗大学停用人工智能检测服务，已有超千人签名。她担心检测软件可能因“算法规范”以外的理由，错误惩罚非英语母语学生的作品。斯坦福大学2023年的研究发现，人工智能检测服务更容易误判非英语母语者的文本，尽管 Turnitin 对此提出异议。布法罗大学发言人 John Della Contrada 表示，学校不会因请愿而停用 Turnitin，但强调不会仅依赖检测软件判定学术不端，并保障学生的申诉权和初犯的补救机会。

一些学校已放弃人工智能检测功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范德堡大学和乔治城大学均因可靠性问题停用 Turnitin 的人工智能检测。伯克利教学与学习中心执行主任 Jenae Cohn 指出：“过度依赖技术可能损害师生关系，而非助力。”休斯敦市区大学则警告教师，Turnitin 等剽窃检测工具“结果不一致，易被误用”，但仍允许使用。

教师也在适应这一复杂局面。加州萨克拉门托科苏姆内斯河学院的教授 Kathryn Mayo 起初对 Copyleaks 和 Scribbr 的人工智能检测工具寄予厚望，以为能轻松应对学生作弊。然而，当她将自己的写作输入检测后，竟被判定部分由人工智能生成。“我尴尬极了，”她坦言。此后，她调整作业要求，增加个性化元素，希望降低学生用ChatGPT代写的可能性。面对疑似作弊的学生，她选择温和对话，了解写作过程。有时学生会羞涩承认作弊，有时则直接退课。

人工智能的普及让学术诚信变得前所未有地复杂。学生为自证清白疲于奔命，教师在信任与怀疑间摇摆，而检测工具的误判则让局面雪上加霜。正如 Burrell 所说：“我只是想好好学习，却要为没做过的事担惊受怕。”这场风波提醒我们，技术或许能辅助教育，却无法代替人与人之间的理解与信任。

本文译自 The New York Times，由 BALI 编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