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女性追踪线索，揭开铅中毒全球谜团：孟加拉姜黄掺铅祸及数亿儿童，呼吁紧急行动扭转危机。

想象一下，一个隐藏在厨房里的“罪魁祸首”，悄无声息地毒害着全球数亿儿童。这不是科幻小说，而是真实发生的悲剧。Bruce Lanphear，西蒙弗雷泽大学的环境流行病学家，将其称为“世纪之罪”。他指的不是什么连环杀人或银行劫案，而是铅中毒的肆虐：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和非营利组织纯净地球估计，全世界约有8亿儿童遭受铅污染，铅藏在家里的锅碗瓢盆中，混在食物里，甚至飘荡在空气中。这几乎占了中低收入国家所有儿童的一半。

几十年来，这个问题几乎无人问津。但今天，我们要讲述一个跨越全球的侦破故事：两位女性，一位纽约侦探和一位加州学生，如何循着数据线索，破解了这场持续的“犯罪”谜案。他们的发现，不仅震惊了世界，还点亮了希望的火炬。

让我们先走进纽约市中心，那里矗立着一排庄严的法院大楼，旁边是一座灰色的宏伟建筑。六楼的办公室里，聚集着大约50名侦探。他们隶属于纽约市卫生与心理卫生局，每年处理数千起儿童接触有毒元素的案件。其中许多涉及血液铅含量过高的孩子。

这些侦探的任务就像真正的侦探小说：找出元凶。可能是老旧墙壁剥落的油漆产生铅尘，让孩子们吸入？或许是父母从工厂或建筑工地带回家的铅灰尘，孩子无意中呼吸进去？又或者是从海外买来的玩具，涂着含铅颜料，孩子反复放进嘴里啃咬？

每次出任务，他们都手持一种形似雷达枪的设备，对准墙壁，按下扳机，就能测出油漆中的铅含量。“这绝对是一场铅中毒侦探谜案，”Paromita Hore说。她是环境暴露评估与教育主任，负责监督这些侦探。

一旦谜底揭开，找到铅源头，她的团队就会帮助家庭避免进一步暴露。想想那些家庭，父母焦急地看着孩子，侦探们像英雄般介入，化解危机。这不仅仅是工作，更是拯救生命的使命。

早在2000年代初，纽约市卫生局就注意到一个令人费解的现象：他们的铅数据库中，孟加拉裔儿童的数量异常之多。“这绝对是个问题，”Hore回忆道。那时，她和团队开始了漫长的跨国调查，历经数年，跨越多个国家，只为挖出根源。

与此同时，在地球另一端的加州，一位学生也撞上了类似的谜团。Jenna Forsyth当时还是博士生，2014年，她的导师给了她一份关于孟加拉农村400多名孕妇的数据。导师注意到，其中一半妇女血液铅水平高得惊人。

“我当时想，铅？现在还这么严重吗？我们都不怎么听说了。”Forsyth自言自语。但她很快埋头文献，震惊于孟加拉铅水平的严重性。铅能损害几乎所有器官，从肾脏到心脏，往往不可逆转。在孕妇案例中，不仅母亲受影响，胎儿也难逃一劫。

铅对大脑的打击尤其致命。它能降低儿童智商，导致成人认知衰退，还引发冲动、注意力不集中和多动等问题。你知道吗？高收入和低收入国家儿童学业差距的20%竟可归咎于铅。治疗可能包括维生素补充或使用能结合铅并排出体外的药物，但预防才是王道。

更可怕的是，铅还与心血管疾病、肾损伤和生育问题相关。每年，铅导致150万人死亡，外加无数残疾和疾病。一些研究甚至将铅暴露与社会问题挂钩，如犯罪率上升和暴力增加，可能是因为铅缩小脑体积，损害脑功能。

世界银行试着估算这些成本，包括智商损失、早逝和社会福利支出。结果令人咋舌：全球每年为铅暴露付出6万亿美元，接近全球GDP的7%。

“哇，铅真是超级毒物，”Forsyth感慨道，“它是元素周期表中最毒的元素之一。”她决定深挖孟加拉的数据。

“那些妇女的血液铅水平升高率，是密歇根弗林特水危机高峰期的六倍，”她回忆道。弗林特事件曾被视为恐怖灾难，可孟加拉农村的铅中毒为何如此严重，却没有明显来源？这成了一个大谜题。

好奇心驱使Forsyth登上飞机，飞往孟加拉。她与当地知名健康研究所国际腹泻病研究中心合作，一起采访那些高铅孕妇，列出可能原因。

农业农药？“我们采样了数百种农药，没发现铅，”Forsyth说。

油漆？“这些妇女住的房子主要是没刷漆的铁皮屋。”

食物罐头上的铅焊？偶尔发生，但不足以解释数据。

土壤？稻米？都没证据。

调查一无所获。“我们只好从头来过，”Forsyth回忆。她翻阅所有相关研究，寻找被忽略的线索。在一篇关于28名儿童重金属暴露的小型研究中，她发现了端倪：铅出现在姜黄中，那种亮黄色的香料粉，是孟加拉菜肴中最常见的成分。

Forsyth的团队开始大量测试，从当地市场买来姜黄粉和姜黄根，果然检测出铅。更惊人的是，姜黄中的铅化学指纹与妇女血液中的铅匹配。铅有四种类型，这匹配就像找到了犯罪现场的指纹。“太好了！现在我们可以集中火力了，”Forsyth兴奋道。但问题远未结束：铅是怎么混进香料的？

他们走访姜黄农民，包括一位70多岁的老人。他的祖先世代种植姜黄，他一生都在收获这种根茎。他详细描述加工步骤：煮沸、晾干、剥去外层、打磨，最终磨成鲜艳的黄色粉末。

“我记得我们坐在车里，外面下着季风雨，”Forsyth回忆。那位老人说：“是的，1980年代，有场大洪水。”

洪水让姜黄根无法在阳光下正常干燥，转而变黑。农民们急于恢复颜色，好卖出去。他们四处求解。

“他们找到了当时最便宜的黄色颜料，”Forsyth说。那就是铬酸铅，常用于工业涂料，想想建筑车辆的黄色。

农民们做了个致命决定：在打磨时洒上铬酸铅，让根茎变亮黄。这招奏效，甚至成了惯例。洪水退去后，他们继续用，因为掺铅的姜黄在市场上更受欢迎。

“他们不知道这对人体有害，”Forsyth的同事、国际腹泻病研究中心研究员Musa Baker说。“相反，他们想扩大生意，因为这样姜黄能卖更高价。”

这个发现震惊了所有人，尤其是姜黄是孟加拉人日常饮食的一部分。“太令人震惊了，”国际腹泻病研究中心项目协调员Mahbubur Rahman博士说。

他们收集所有数据，2019年公开发表，并上报当局。“孟加拉国食品安全局主席非常重视，”Baker说。

主席从调查中得知，这问题不止限于孟加拉。它已远渡重洋，抵达纽约。

同年，纽约侦探也发现香料，尤其是姜黄，是纽约孟加拉社区和其他南亚社区铅中毒的主要元凶。他们测试了孟加拉家庭的消费品，发现香料铅含量最高。这些香料大多从海外买来，装在无标记容器里，塞进行李箱带到纽约。Hore的团队警醒了孟加拉当局。

原来，孟加拉不是唯一来源。2017年，纽约卫生局帮助揭露格鲁吉亚的重大铅中毒危机，与香料相关。从纽约格鲁吉亚人口的测试开始了这条“犯罪”线索。专家们在其他南亚国家也发现问题香料。虽然美国消费者报告显示本土香料含铅，但Hore团队发现海外买的浓度最高。

孟加拉的特别之处在于当局行动迅捷。2019年，他们与Forsyth和国际腹泻病研究中心会面，还飞到纽约，进入那座灰色大楼，与卫生局会晤。

年底前，他们在顶级报纸刊登公告，警告公众和商贩别买亮色姜黄根，选暗淡的。(粉末形式难辨。)他们分发5万张传单，在市场张贴。

他们还联系主要姜黄农民，与磨坊主办工作坊，解释添加铅的生物和法律危害。

2019年10月，孟加拉国食品安全局上演了“高潮”一幕，仿佛为未来的Netflix剧集“姜黄谜案”量身打造。他们邀请电视 crew 到首都达卡的主要香料市场。人群围观，官员手持雷达枪状的铅测量设备，对准堆满姜黄根的麻袋。

现场甚至有法官，当场对批发店主宣判。这场“流动法庭”罚款9288美元，没收近2000磅含铅姜黄。

这招奏效了。

此后，Forsyth和国际腹泻病研究中心定期从达卡批发市场采集姜黄样本测试。公共运动清除铅后，含铅阳性样本从47%降至0%。

他们还测试当地姜黄农民和孕妇的血液，正是这些孕妇的初始样本启动了调查。Forsyth说，铅水平大幅下降。“我们兴奋极了。”

两个谜案破解，但数百万仍待解。

如今，Jenna Forsyth在斯坦福大学医学院领导全球铅倡议。她仍与国际腹泻病研究中心合作，忙碌不已。

“孟加拉的姜黄案结了，”Forsyth说。“但朋友劝我休息时，我说，不行，还有更多事。”

她在印度和巴基斯坦部分地区发现香料含铅。在达卡，尽管姜黄无铅，按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标准，她测试的儿童中98%仍有铅中毒。“太疯狂了，”她说。

“这足够摧毁一个国家，”Rahman说。

她和团队正剖析达卡及全球潜在元凶：不当回收的铅酸电池；含铅废金属做的锅碗；未高温烧制的炊具釉料，铅渗入食物；化妆品如眼妆苏尔马和印度教传统粉末辛杜尔，都含铅。

Paromita Hore的侦探团队也在追查，包括化妆品。他们每月与Forsyth和其他专家会面，交换笔记，拼凑下一个谜团。

最近，铅战斗前线传来大喜讯：本周，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和美国国际开发署宣布1.5亿美元新倡议对抗铅中毒。

“这么久以来几乎无所作为，这真是巨大进步，”西蒙弗雷泽大学的Lanphear说。

资金大多来自开放慈善，将流向印尼、乌干达、加纳、秘鲁等十多个国家。还有公私伙伴关系，推动政府参与、国际协调，启动清除消费品铅的努力。

“世界终于团结起来了，”美国国际开发署负责人Samatha Power说。

“很多人以为解决铅中毒需数十亿改造基础设施。但其实，有很多低垂果实，”她说。“现在，发展中国家的油漆、香料、化妆品中就有铅。我们认为几年内就能清除，让孩子们安全玩玩具、上学。”

但Forsyth不打算退休。她继续在常见(和不常见)地方找铅。她说，动力来自“很难告诉父母孩子铅中毒”。她梦想，有一天，再也不用传递这种毁灭性消息。

本文译自 NPR，由 BALI 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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