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扎克伯格在反垄断庭审中承认，社交媒体已从连接朋友的平台变为娱乐内容集散地，Meta面临创新不足指控，行业竞争格局正剧变。

社交媒体是什么？它曾是朋友间分享生活点滴的数字广场。2000年代的黄金时期，登录Facebook，你可能会发现朋友的新恋情，或是错过的派对邀请。然而，过去十年，社交媒体的模样悄然改变。它越来越像传统媒体，充斥着名人宣传视频、评论员对新闻的激烈回应、流行文化片段剪辑，甚至人工智能生成的低质内容。朋友的动态像大海捞针，社交媒体的“社交”属性正在消退。

在联邦贸易委员会(FTC)对Meta的反垄断庭审中，Facebook创始人Mark Zuckerberg坦然承认了这一转变。上周，他在三天超过十小时的证词中表示，Meta如今更关注“娱乐、了解世界和发现新鲜事”。公司内部数据也佐证了这一变化：Meta展示的一张图表显示，过去两年，用户在Facebook上观看朋友内容的比例从22%降至17%，Instagram上从11%跌至7%。社交媒体的本质似乎正在瓦解。

FTC指控Meta通过收购Instagram和WhatsApp等竞争对手，在“个人社交网络服务”行业维持非法垄断。Meta于2012年收购Instagram，2014年拿下WhatsApp。然而，FTC对社交媒体市场的定义模糊不清，这起案件曾在2021年因市场界定过于宽泛被驳回。Meta的辩护策略颇为巧妙：他们认为，社交媒体的概念已不再是2010年代的模样。如今，平台以内容消费为核心，竞争对手遍布TikTok、YouTube甚至Apple的iMessage。Meta在庭审中展示了一张拳击场图片，场内是Instagram、Facebook及众多竞争对手的标志，试图证明市场已高度多元化。他们还用手机截图展示了各应用的相似性：Instagram和TikTok的短视频界面几乎无异，Instagram私信与iMessage的聊天界面也大同小异。这些相似性虽为Meta的辩护提供了证据，却也让人感叹整个数字生态的单调。

FTC的诉讼始于特朗普第一任期，试图重新审视十多年前批准的交易。当时的行业环境与今日截然不同，这让FTC的指控显得不那么无懈可击。技术分析师Benedict Evans尖锐地批评FTC的市场定义是“人为划界”。他反问：“按FTC的逻辑，TikTok完全不与Facebook竞争，那Meta收购TikTok是否就没问题？”反垄断诉讼需证明垄断行为对消费者造成损害。在另一场针对Google的案件中，法院认定Google通过整合广告技术非法垄断在线广告市场，损害了出版商利益。然而，Meta的平台免费使用，缺乏价格差异，损害的证据并不明确。

FTC转而主张，Meta的垄断导致创新停滞和消费者选择减少。但要证明这一点同样困难。WhatsApp在2014年被收购时拥有约5亿用户，如今用户超过20亿。Evans指出，FTC假设若Meta未收购WhatsApp，它会成为强劲对手，但WhatsApp创始人曾表示，他们的目标更像低调的Craigslist，而非Meta追求的激进扩张。Meta为WhatsApp加入了社交群组和视频通话等功能，很难断言独立运营的WhatsApp会比现在提供更多创新。许多社交网络未能存活，比如Path和Google+，尽管Zuckerberg曾视其为威胁。Snapchat虽拒绝了Meta的收购，但也未能成为主要竞争者。

庭审中一个令人意外的亮点是FTC出示的一份2018年内部备忘录。Zuckerberg在其中建议，主动剥离Instagram可能对公司有益。他认为，Instagram可能削弱Facebook的成功，独立运营的业务往往表现更佳。他甚至预见性地写道：“未来我们可能因反垄断监管被迫剥离其他应用。”七年前，TikTok尚未崛起，内容分发尚未多元化，这样的拆分或许能更快带来多样化的产品。如今，社交媒体行业正经历巨变：TikTok面临潜在禁令，生成式AI可能颠覆用户生成内容的模式。4月15日，The Verge爆料OpenAI正开发自己的社交网络，与Instagram和X竞争。FTC似乎在追逐一个旧问题，而更大的挑战已浮现。

本周，欧盟因反竞争行为对Apple和Meta分别罚款5亿欧元和2亿欧元，但这些金额相对温和。若FTC胜诉，将面临抉择：是彻底拆分Meta，还是采取较温和的补救措施？特朗普的态度可能影响结果。近期，Zuckerberg频频造访白宫，通过调整Meta的多元化与事实核查政策向政府示好。尽管特朗普与硅谷关系升温，他仍支持对Meta的诉讼。正如在贸易战中的策略，特朗普擅长以强硬威胁促成交易。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几乎已屈服于强制出售的要求。面对特朗普，Zuckerberg或许也需做出某种妥协。

本文译自 The New Yorker，由 BALI 编辑发布。